撞破的暧昧
玉宸再度醒来时，一睁眼便是素雅的床幔，身下的床榻柔软而舒适，他身上的亵衣干爽洁净，显然是有人帮他换过了。他深吸一口气，敏锐地闻到自己身上也带上了几分花香，而品种自然是与盗帅同款的郁金香。玉宸摸了摸自己干爽柔顺的长发，心里也清楚苏蓉蓉宋甜儿这几个姑娘自然不可能替他一个男子沐浴更衣，做这一切的人只能是楚留香。玉宸靠着身后的软垫慢慢坐起来，对于楚留香替他换衣沐浴这件事，玉宸也并不关注。在他看来，大家都是朋友，情急之下一些情况自然需要特殊处理，这并无什么奇怪。他只是心里免不了感慨一句楚留香这次来得实在是及时，若非他救了三人，再过几日，他们必然都要死在海中。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楚留香正带着两件合他尺寸的新衣推门而入，见玉宸醒了，楚留香登时笑意攀目：“小宸，你醒了？” 玉宸侧头看他，见到眼前久违的好友，他却是故意撇了撇嘴，口中打趣道：“盗帅说岔了，我没醒，这不是正在梦游吗？”语毕，二人四目相对，皆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留香将堆叠整齐的衣物放在玉宸枕边，随手端起桌上的药碗，颇为细心地吹了吹碗中的药汁，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玉宸嘴边。玉宸就像一只挑嘴的猫儿一般，被人这般细致地伺候着，他却仍是皱着鼻子撇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非得楚留香用糖块哄着他他才肯将那药喝下去。 楚留香温柔地注视着玉宸。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当他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一个人时，仿佛漫天的星辰尽数落在那双动人的眼睛里。玉宸迎着他温软的目光，莫名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楚留香放下药碗，他的语气仍是十分柔软，只是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担忧：“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玉宸早知道他有此一问，不过桃花岛一行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玉宸甚至觉得这段经历对他而言十分新奇。海中一劫大难不死，如今他又已然得了救，依着玉宸的性子断不会有什么恐惧后怕这一类的情绪，听楚留香问起这一茬，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与对方分享了自己这些天的奇遇。听到黄药师欧阳锋二人以乐斗武的高超境界和黄药师离经叛道喜怒无常的性格，即使是大名鼎鼎的香帅亦觉新奇刺激，而当玉宸说到古灵精怪天真纯朴的老顽童时，楚留香又忍不住为他的滑稽顽皮而抚掌大笑。 “……就这样，等我们再浮上海面，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艘大船，还有洪七公，蓉儿meimei，都不知道被漩涡卷到了哪里……我们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我们三个人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七天七夜，昨晚下了一场大雨，我们三人拼命张大了嘴去接天上的雨水，这才没被渴死。后来我们就遇到了你，不得不说，缘分真是巧妙，竟让我们在这种境况之下相遇……不过总归到最后大家都没事，否则乐事就要变成憾事了。” 楚留香眉眼含笑，他伸手拨去粘在玉宸脸颊上的碎发，柔和的语气正如他此时小心而体贴的动作：“小宸说的很是，若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我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再开心起来了。” 听了这话，玉宸不禁一愣，他抬眼迎上楚留香温柔的目光，直觉对方那双多情的眼中蕴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他怔怔地与楚留香对视，他的手掌慢慢覆上楚留香的手，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暧昧起来。楚留香情难自禁地凑过去，二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正在二人的唇瓣即将贴到一起时—— “宸弟，你醒了……” 门外，郭靖端着一碗姜汤立在门口，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又一次涌上了熟悉的酸涩之感，只是这次却是伴随着几分陌生的闷痛。 玉宸猛地回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与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吻在一处。他面红耳赤地推开楚留香，口中勉强笑道：“我才醒不久……大哥，你怎么来了？” “呃……我……”郭靖还沉浸在目睹方才那一幕时的震惊和莫名出现在心头的苦闷之中，听到玉宸问话，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郭少侠有心了，小宸昨夜受了风寒，此时最需姜汤暖身。”到底是让天下女子为之心折的香帅，面对这般尴尬的场面，他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将状态重新调整了过来，此时他已恢复了平时那幅风度翩翩的模样，笑容温和，语调柔软，低沉的嗓音如乐声入耳，很能惹人心动。但郭靖与玉宸皆非女子，自然也就不吃这一套。楚留香也知道今日之事行得过于孟浪，再瞧瞧玉宸泛红的脸颊，他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冲着玉宸笑道：“如此，我去瞧瞧海中的葡萄酒冰得如何了。” 楚留香一走，房中就只剩下了玉宸和郭靖两个人。玉宸先前已与完颜父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这会儿又是被郭靖撞破了他与楚留香之间一时的暧昧，诚然他与楚留香之间并没什么，但玉宸如今再看郭靖，也难免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思。 郭靖仍是闷闷的，他坐在玉宸床边不言不语地将手中的姜汤递了过去。玉宸尴尬之下连挑食都忘了，此时对着他平时最不爱喝的姜汤都可一口一口地饮下。若是平时必然要旁人哄他半天他才肯喝下去，今日玉宸却是有事压在心头，为此喝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 一碗汤即使盛得再多也有见底的时候。玉宸饮罢了汤只能捧着空碗默不作声地坐着。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半晌之后仍是郭靖先开了口：“宸弟，你与香帅……方才是……”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与他之间除了友谊之外什么都没有。”玉宸猜到他必然要问这一茬，当下急忙开口辩解。说完他又沉默，毕竟方才的“事实”摆在眼前，如今他这番辩解属实是苍白无力。相比其他人的语言，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既然宸弟说没什么，那就必然是没什么。”玉宸抬头看着郭靖，他的眼神诚挚而单纯：“我自然是相信宸弟的。” 听了这话，玉宸却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和完颜父子的风流债，心下愈发愧疚，他只得沉默以对。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郭靖看出玉宸心不在焉，也就适时地告辞了。 玉宸心里如同一团乱麻，如今他不但烦心着黄蓉和洪七公的安危，楚留香异常的举动也让他颇为烦恼。杂乱的思绪甚至让他连郭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注意到。这时只听得甲板上一阵嘈杂，接着他便听到了黄蓉和郭靖的声音。只听黄蓉哭道：“大哥快救师父！”郭靖亦是惊呼道：“师父怎会中毒！？” 玉宸听到声音急忙套上衣服奔出去一探究竟，原是船只经过一处孤岛，几人听得有人呼救便停了下来，不想岛上的人正是黄蓉和洪七公。此时二人正立在甲板上，洪七公面色青白，黄蓉在他身边小心搀扶，再瞧洪七公背上右胛骨处有一黑色掌印，深陷入肌，似是用烙铁烙出来一般。玉宸一眼瞧出这般必是中了毒，若是平时倒也不难解决，但偏偏今日船上三名风华绝代的女子俱是不知所踪，其中就有精通医术的苏蓉蓉。少了最重要的医生，驱毒一事便只能凭借内力，若是武功修得入境的人，便可以上乘内功疗伤，但洪七公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容乐观，自然需他人辅佐。郭黄二人在内力上修为尚浅，难以指望，玉宸虽可助得一臂之力，但他如今疾病缠身，只怕也去不干净。想来想去，玉宸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楚留香：“留香……你我能否想办法帮帮洪七公？” 楚留香虽不像苏蓉蓉一般精通医术，但也略懂一二，看了洪七公的状态，又岂有不明白的。更何况他生性善良，即使玉宸不开口，他也不会坐视洪七公因毒身亡。玉宸少有开口求他的时候，楚留香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正要开口说话，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喝打断了他未出口的安抚。 “侄儿！”伴随着一声轻喝，一人不请自来，掠上了甲板。来人身形高大，鹰钩鼻，深眼窝，一头卷曲的灰白长发，面色阴翳，正是西毒欧阳锋。欧阳克见自己叔父还活着，当即又惊又喜，二人叔侄重逢，皆是喜不自胜。黄蓉瞥了欧阳父子一眼，口中也不则声，洪七公更是闭目不言。玉宸猜到大约是欧阳锋在荒岛上恃武欺人，才惹得二人反感，当即扶了洪七公入了船舱。 晚上仍是黄蓉做了晚餐，楚留香将餐桌摆在了甲板上，几人一边享受着海上的习习清风，一边观赏着夕阳的碎金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眼前的景致十分动人，又有微风拂面，一切都让人感到十足的惬意。黄蓉将刚刚捕上来的海鲜处理得鲜嫩爽口，几人坐在一处有说有笑，气氛轻松而和谐。欧阳锋仍是那副盛气凌人的脾性，他与欧阳克不愿与洪七公郭靖二人同桌吃饭，却又捱不住饿，欧阳锋又如在荒岛上一般，对着黄蓉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地要黄蓉将饭菜端进他和欧阳克的房间里。玉宸见这父子二人如此目中无人自然生气，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愿黄蓉再跑一趟，干脆替黄蓉把饭菜端了过去。只是他心里暗气西毒父子的做派，难免要在饭菜中弄鬼，临走之前，他与黄蓉如此这般地商议一番，黄蓉听罢笑吟吟地往桌上的饭菜中下了些料，玉宸却端着另一份干净的饭菜进了船舱。其他人停下筷子，正自不解，忽见欧阳锋自船舱中疾行而出，玉宸满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欧阳锋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只将桌上下过料的饭菜尽数端在手中，冲着众人冷笑数声，转身往房间里去了，那份干净的饭菜却被他弃之不用。玉宸待他走了才重新将饭菜放在桌上，黄蓉颇为俏皮地笑道：“三哥，你瞧我怎么说来着，这父子二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玉宸轻轻一笑，众人知他二人不喜欧阳父子，必不会给他们什么好果子吃，洪七公指着兄妹两人哈哈笑道：“你们这两个鬼灵精！”众人闻言皆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