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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坠落,他把脚缩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袜子。至于那只鞋,甚至没有看清楚掉在哪里已经没了踪迹。 伍凤荣赶到电机室门口,见到窗帘烧掉在地上,火苗窜到半空中,比人还要高,把顶板熏得乌青掉渣。乘务拿着灭火器灭火,冲天的干粉与浓烟绞在一起,两股力量一黑一白,忽而黑的咬白的一口,白的又反扑吞噬,刹那间天昏地暗,瞬息万变。正斗到难分难舍的时候,黑烟张开胀气般的大网四面围剿,白烟钻身一躲,往底下的红心奔去,直接把火舌浇了个透。只听“嘶拉——”一声,焦烂的窗帘升起一道灰黢黢的游魂,随着黑烟冲散在空中。 两人这才合力打开电机室门,里面只有大开的夹板,哪里还有周延聆的身影?伍凤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再往空荡荡的车底一探,吓得手脚冰凉,脸色即刻黯淡了下去。他扶着车框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动作,朝着车底大喊:“周延聆——” 没有人回应。他嗓子眼一酸,眨巴两下眼睛,脑袋里空空的。乘务不敢说话,听到伍凤荣牙齿打颤的声音,脸上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列车长慌成这样。 伍凤荣转了个身靠着电机室跌坐下来,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傻话:“人呢?” 乘务心惊rou跳地扶着他,劝解:“没事的没事的,周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掉下去的!” 突然对面的车厢门砰地打开!一只黑色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门把,带着人影从侧面爬了过来。周延聆像只鬼,满头满脸全是机油,鞋子掉了一只,手臂伤痕累累,皮肤发紫,脸上也有好几道细小的口子。他张嘴舔了舔嘴唇,猩红的舌头伸出来把嘴唇上的机油舔去,嘴唇显得越发诡艳。乘务吓得尖叫,以为是个扒火车的小偷。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周延聆露出狼狈的笑容。他想张开喉咙,里头还有剩余的烟灰,咳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丢脸了。” 伍凤荣两眼要把他瞪穿了,眼泪蓄在眼眶里晃荡,里头的光晃碎了,周延聆的心也碎了。 “荣荣,你别!我没事,这不好好的么?”周延聆强笑。 伍凤荣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两双手都在颤抖。要不是手上脸上都是脏的,周延聆就去亲他了,现在他连亲亲伍凤荣都做不到。他心里也难过,在车底下的时候他是抱着再也见不到伍凤荣的心情的,到底老天还是仁慈。 “不哭了,”周延聆碰了碰他的眼角,把眼泪刮走:“我的荣荣哭起来不漂亮了。” 伍凤荣勉强弯了弯嘴角,一向伶牙俐齿的列车长也有什么话都不会说的时候。 “你还要安排车里的事情,灭火要紧,我先去找黄野。”周延聆握了握他的手:“每个车厢都要检查,特别是夹板下面,看看有没有爆炸装置,发现了之后立刻销毁。重点搜人多的车厢,何佑安也可能被他安置在那些车厢里。” 伍凤荣抬起他的手亲吻,丝毫不顾满手的机油:“他和石小冉,我们都要。” 他恨不得和周延聆一起去,但是车上还有那么多乘客等着,他不能不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 周延聆冲他笑:“好,只要你相信我。” 他们没有多余时间交谈,周延聆必须尽快追上黄野。他来不及喘气又一头扎进混乱的车厢里。爆炸过的车厢只有乘务在收拾遇害者的尸体,他们戴着简易口罩,不远处隐约能听到周池焦心地叫喊声。周延聆和她擦身而过,在狼藉遍地的火车厢一节一节找人。 一名乘警呼叫他:“周先生,我看到何佑安了,他在五号车厢!他和那个农民工在一起。” 周延聆精神振奋:“好,不要打草惊蛇,别伤了小孩子。” 赶到5号车厢的时候,里头挤满了人,全是受爆炸惊吓的乘客。这些人缩着脖子裹紧衣服,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座位坐不下了就坐在走道的地板上、桌子上。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大部分的人不说话,趴着睡觉或者独自流眼泪,像一笼拥挤的动物。 周延聆遥遥看到了黄野,他身边只有何佑安没有石小冉。何佑安安静地跟在大人身后,手里拎着一只旅行袋。也许是爆炸把他吓坏了,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僵硬,神采冷淡。两人站在热水器的背后说了几句悄悄话,黄野不时往车厢两边查看。没一会儿,黄野指了指4号车厢,何佑安点头回应,拎着包一个人往车厢里面走。 周延聆心头警铃大作,他以眼神示意周围乘警,压低声音:“那个小男孩手里的包可能有爆炸物,要把那个包尽快扔掉,然后把孩子救回来。” 周延聆不方便露面,怕惊扰何佑安,于是两名便衣乘警前后夹击,从走道上将人包围。 何佑安正走到车厢中部,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借道。”他本能地侧了侧身体,火车一晃,身后的陌生人突然夺过他手里的包,就手往窗外扔!何佑安吓得追上去要抓回袋子,只听一句高喊:“按倒!”身体即刻被两名乘警及时扑倒在地板上。 他刚刚着地,外头的窗户远远传来轰响,是熟悉的爆炸声。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还以为又发生了爆炸,本能地往乘警身上缩,扑倒在他身上的乘警立刻抱紧了他,安慰他:“不怕,爆炸物已经扔出去了,没事了。”他眨巴两下挂泪的眼睛,突然哇地哭了出来。 这个男孩从头到尾情绪都很克制,到这时候终于奔溃了。他和黄野在一起的时候很压抑,黄野粗鲁强势,他只能顺从听话,大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黄野让他带着旅行包找个位置坐下等,他也没有多想,包里是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一个星期之内经历了太多的惶恐,再不发泄一下情绪他可能会彻底疯掉。 乘警将他扶起来,确认四周安全后带他坐下,向伍凤荣和周延聆报告成功解救何佑安。 藏在暗处的男人等了一会儿,爆炸没有发生,他咬了咬牙,一转身被周延聆挡住去路。 “老哥,你做人不厚道,东西给了你,你一个人跑了,还差点害死我。”周延聆笑了笑:“咱们做人不能太贪心,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情可不会白白送到门上来。” 黄野冷哼,也不多说,转头就跑,他真的不愿意与周延聆多纠缠,起身就往车厢门外跳。周延聆站在门边叹了口气,他做梦都不想再到车厢外面去了,奈何这车上稍微有点本事的都喜欢扒车,恨不得能飞檐走壁似的。他问乘警要了一副手套硬着头皮追出去。 外头的雪在车顶积累地了薄薄的一层。黄野却像是手上长了毛毡似的,沿着车梯爬得飞快。这位建筑工人常年在高空脚手架上穿梭,身手迅捷,飞速的火车在他脚下仿佛不会动的铁疙瘩,如履平地。周延聆就不一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