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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学了个词儿叫“论资排辈”——弟弟,meimei,继父,mama,他。 轮到他时,所有人都在外边盯着,呵斥声通过关不严的门缝传进来。 ——天气又不热,还天天洗澡,水和煤气不要钱啊? ——洗这么长时间!还一直不关水,水和煤气不要钱啊? ——不要洗了,洗那么干净你打算成仙啊? ——拖油瓶,你再浪费水,爸爸就把你赶出去了! 所以陈荏洗澡很快,几乎是刚沾湿身体就出来,而且他初中以后就不愿在家里洗澡,宁愿在任何地方解决,比如假日无人的学校厕所,即使气温不高,也咬着牙往身上泼凉水。 “我也洗过一次时间很长的澡。”他告诉林雁行。 “什么时候?”林雁行问,“泡温泉吗?” 陈荏白了林公子一眼:“小学二年级,在我老师家。” 那时候弟弟还小,meimei刚出生,mama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既无力也无意管他。他还不到会拾掇自己的年纪,不会开热水器,六月炎夏,他三四天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身上都臭了。 小同学们掩着鼻子躲他,把状告到班主任那里,说陈荏不讲卫生,破坏班级环境。 班主任老师三十出头,也是孩子的妈,见状气得直骂,说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大街上讨饭的还知道给孩子揩个脸,这家娘老子还不如叫花子! 班主任把他带回家认认真真地搓了一回,搓得他浑身上下红通通的,就像一只剥皮兔子。 后来班主任几次要抓他回去洗澡,他都躲了,他担心浪费老师家的水。老师的丈夫受了工伤,年纪轻轻办了病退,家里也不宽裕。 “你别看我洗澡快,未必不干净。”陈荏说,“我效率高啊。” “多高?”林雁行笑问。 陈荏说:“你知道学校澡堂子改规则了吧?前三分钟免费,后边每分钟收一毛。我和你打赌,从现在起到学期末,我洗澡的花费绝不会超过五毛钱。” “靠,”林雁行说,“那你不许跑外面洗。” “绝不。” “不许不洗!” “夏天每天一洗,冬天一周两次。”陈荏问,“赌不赌?” 这么无聊的赌林雁行当然要参与! “赌什么?” “一顿毕剩客。” “cao,”林雁行笑,“你膨胀了啊,敢请我吃毕剩客?” “绝大可能是你请我。” “二十顿毕剩客。”林雁行说,“哥从来不赌小的。” “cao,”陈荏笑嘻嘻,“行!” 他赢定了,因为他不但洗澡快,还和郁明一起研究过学校澡堂的收费系统——那玩意儿是刷卡计时,略有漏洞,懂得钻空子的人能洗满五分钟的免费澡。 林雁行正打算穿裤子,一个要命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王燕快来,教官说得没错,浴室门开了!” 他和陈荏惊慌失措地四目相对! 女生! “电影结束了?”他问陈荏。 陈荏说:“快,来得及,她们还在走廊里!” 可林雁行越急越乱,居然两条腿套一个裤管里! 撤下来重新穿,结果又跑偏到另一侧,那白花花的大屁股蛋始终就找不到正确位置! 陈荏一看这可不行,这过几年传出去人设就崩了,林公子的人设是什么?硬汉帅哥,不是大傻子! 他想崩谁也不能崩我的衣食父母,于是脚后跟一磕便跑了出去! 林雁行短促喊了他一声,他没听,一直跑到走廊上和女生们撞个正着! 对面是三个人,一个走在最前面,两个在后面手牵手;另外还有两个正在走廊那一头,因为怕黑没敢进。 双方骤然相见,女生们尖叫,陈荏也叫! 突然他喊:“快跑!!” 女生们尖叫着转身就跑,陈荏跟在后边追! 小姑娘们受到惊吓,又不明情况,稀里糊涂就被撵了出去,那两个手牵手的甚至还同时滑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 林雁行趁机从澡堂里冲出来,跑过走廊后往侧边一闪进了树丛,就此不见! 为确保他安全脱身,陈荏在楼外又追了女生们大约三十米。 外间月色明亮,但还不至于看清人脸,第二天教官和学校彻查此事,当事人只记得吓唬自己的是个男生,不算很高,脚步很轻跑得很快,至于长什么样,哪个班的,毫无头绪。 陈荏和林雁行在小树林里会合,两人笑着扭在一块儿! “真刺激!”林雁行说。 陈荏笑:“你他妈是刺激了,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你他妈真坏!”林雁行眼睛亮晶晶的。 “那换了你怎么做?”陈荏问。 林雁行大咧咧地揽过他肩膀:“回头想想,我是老爷们儿,就算被她们看光了,那也是她们吃亏呀!” 陈荏心想:不,你吃亏,你都不知道往后你这金镶玉的身子多贵重,反正短裤盖住的地方不能给别人看,听爸爸的话! “电影结束了。”林雁行远远望着广场,晚风中传来教官们喊口令的声音。 “我们去集合。”陈荏说。 两人快跑进队伍,被教官发现,点名道:“第一排排头,你去哪儿了?” 第一排排头就是林雁行,他大声说:“报告教官,尿尿去了!” “还有一个呢?” 林雁行回答:“也是尿尿。” 教官讥嘲:“你俩上厕所也得手牵手啊?” 男生们哄笑。 林雁行理直气壮:“报告教官,我怕黑,我主动要他陪的。” 教官冷哼,罚他做了三十个萝卜蹲外加三十个俯卧撑。 队伍被带到宿舍门口后解散,大家精疲力尽,勉强抬脚往楼上爬。 但这还是一天中最短暂快乐的时光,男女生轮流洗澡整理,食堂还为学生们提供简单的夜宵。 陈荏还没洗澡,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林雁行特别贴心地架着他又去澡堂子,顺便把他遗落在换衣凳下的泡面碗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