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撷花摘叶（十一）

    该死的。

    闪光撇撇嘴。

    别的本事没有，装可怜的功力又涨了不少哇。

    爱丽丝扶住琳达，问：“怎么了？老远听见声音。”不忘探探闪光的脸色。

    琳达双目含泪，柔声道：“她把我堵在那里。”

    “因为什么事？”

    “就、就以前发生了点误会……”琳达含糊地说。

    闪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误会？明明——！”却见爱丽丝用手制止了自己。

    什么？！不允许她申辩吗？她气得脸都扭曲了。

    “告诉我，什么误会？”爱丽丝仍旧轻柔地扶着琳达，可是不知是否是错觉，琳达从她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感到了无可遁形的压迫。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

    “过去了她怎么会找你麻烦？”

    “因为……她还没有过去，她斤斤计较。”

    “她为什么还没有过去？”

    “就因为一点小事她……！”

    “什么小事？”

    在这一连串问题下，琳达终于察觉了背后的意图。她茫然地看着爱丽丝，对方的双眼凛然如冬，似乎已将一切看透。

    随着爱丽丝有条不紊地发问，闪光渐渐平息了心头的怒气。她看到琳达垂下头，又咬起了嘴唇，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子下蜷了起来。

    爱丽丝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拍拍琳达的背，看着闪光，说：“先过去吧，别耽误了彩排。”

    闪光轻轻应了声，心里头也轻飘飘的。偌大的厅堂，好像也可以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爱丽丝和琳达一起到了合唱团。寻光乐队正在做上台准备，闪光的注意力却忍不住往爱丽丝那边飘忽。

    合唱团领队被爱丽丝叫到一旁，她像是听了件很不可思议的事，看了眼寻光乐队，又看了眼琳达，摇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领队严肃地点点头，然后爱丽丝来到莱维娜身边，跟她一起看彩排。

    轮到寻光乐队了。

    音乐声刚起，闪光就听出来大家都有点紧张。她也是。爱丽丝选的三首歌，在各种场合被演唱过无数次，那天夜晚的演唱会上，她们也酣畅淋漓地唱过。是因为王宫内肃穆宏大的氛围吗？还是因为见识了她的铁面无私？就连驾轻就熟的技巧，闪光也抱着十二分的认真和谨慎去施展，生怕犯了低级错误。

    第一首的效果不尽如人意，唱完以后，台上安静得吓人。闪光清了清嗓子，示意进入下一首，却听爱丽丝说：“不要紧张，就当成你们的演唱会，让陛下听点不一样的东西。”

    闪光大概知道爱丽丝年纪轻轻就当上秘书官的原因了。

    后两首演唱完毕，爱丽丝点点头，说：“就是这样，不要拘谨，尽情展现自己。”一面给了她们一抹鼓励的微笑。

    首场彩排告一段落，寻光乐队讨论是先逛逛王宫，还是继续练习。除了贝斯手懒洋洋地不想动，其他成员都想借机一睹王宫风貌。征得爱丽丝的同意后，她们把乐器丢给贝斯手，四处跑散了。

    闪光和暮光总是形影不离，不论闪光去哪儿，都能看见暮光跟个小牛皮糖似的跟在身侧。她们在爱丽丝说的指定范围内粗粗绕了一圈，没有发现特别感兴趣的地方，便回到了会场附近。在一处隐蔽的景观墙边，她们看到了爱丽丝，以及在她面前抓住她不放的一名女子。

    暮光随即扯扯闪光，闪光看到了，但她有点犹豫要不要管闲事。女子的举动十分轻佻，也很亲密，她握住爱丽丝的下巴，却被拍掉，但她不恼也不急，远远望去，似是被闹别扭的恋人拒绝的情状。

    一番拉扯后，爱丽丝欲抽身离开，可对方不知为何又拉回她，而且用了更大的力气，爱丽丝明显不情愿，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

    闪光和暮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大步迈过去。

    “爱丽丝女士！”闪光大喊一声，暮光张了嘴，一声呼喊生生咽回肚里。

    拉扯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女子立刻放了手，爱丽丝看到是她俩，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什么事？”她疾步走向她们，那神情，像个终于在荆棘丛生的密林里寻得出路的旅人。

    “啊。”闪光的脑子里出现短暂的空白，很快又灵光一闪，“有几个小问题想问问您的意见。”暮光也在边上猛点头。

    爱丽丝对女子说：“不好意思艾格尼丝，我得先过去了。”

    艾格尼丝耸肩，目光在闪光和暮光身上停了一秒，没说什么就走掉了。

    好像被记恨了，又好像没有。

    “所以，有什么问题？”爱丽丝和她们边往大厅走，边问。

    闪光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没问题，就刚刚看你遇到了麻烦，也没多想……”

    爱丽丝没想到是这样，讶然之际，条件反射地道谢：“谢谢你们，我正好不知道怎么办。”全然不似工作中雷厉风行的秘书官，而更像个不善交际、礼貌拘谨的上班族。

    怎么回事？这微妙的反差感。

    闪光不禁多看了爱丽丝几眼，没有进入工作状态的她，看上去懵懵的。

    有点可爱。她想，继续看着爱丽丝。

    暮光也在看爱丽丝，他有点在意刚刚和她举止亲密的女子，但又不想过于唐突地问及隐私。一番思索后，他问：“刚刚那个，需要跟人报告吗？算不算……性sao扰？”斟酌些许，他还是用了“性sao扰”一词。

    在爱丽丝回答之前，闪光先颇感意外地回头看向了暮光。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从不冒头表达意见的弟弟，居然主动说话了？

    爱丽丝一时沉默，说：“不用，她那样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分手。”

    闪光和暮光同时瞪大双眼。

    “没关系，很快就会想通了。”爱丽丝重新微笑道。

    不，比起刚刚那个劲爆消息，你这种笃信对方很快能从失恋阴影里走出来的理所当然才最让人寒心吧。

    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乎过对方一样。

    第二次彩排即将开始，寻光乐队的成员全部归位。键盘手和鼓手兴奋地说起她们看到的景观，贝斯手装作感兴趣地听，闪光和暮光心不在焉地各自准备着。

    对于艾格尼丝的失恋和试图挽回的执着，她们不知为何，超前地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