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恋
1. “God moves in a mysterious way. 上主作為何等奧祕。” 克洛伊是这样安慰亚历克斯的。 主对所有事情都有祂自己的安排，不管这安排听上去有多奇怪。发生过的事情或许是祂的一种暗示。 可除了他俩必须得结婚，这辈子捆绑在一起，亚历克斯实在想不出这还能暗示出什么名堂了。他觉得自己把半条命都给克洛伊了。 冷水顺着少年的头发，身体，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亚历克斯双手撑着浴室的墙壁，低垂着头，不断地给自己洗脑，试图让自己走出这懊悔的情绪。比起自己脆弱可笑的意志力，更让他懊恼的是，那欢愉的罪恶余味在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久久缠绕，根本摆脱不掉。和真人亲密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好到让他害怕。 一直以来自认为自己坚信的信仰，居然如此轻易就能动摇吗？若是如此，自己又谈何虔诚呢？ 自知让男友为自己破了戒的克洛伊，心里也没有预期的那样快乐。当然，能跟喜欢的人发生亲密关系，她并不后悔。 “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克洛伊意识不到自己说这话的语气颇有些为了哄人上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流氓的味道，“除非你想离开我。” 亚历克斯必定是没有想离开克洛伊的。他不敢承认自己暗暗贪恋这种感觉的事实，只能自我洗脑就此分开反而是更大的罪孽。就这样，两人度过了平淡又克制的两年。 大学的学习强度和难度跟高中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指数增加的学习压力让亚历克斯喘不过气。除了学习，他几乎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事情，很多时候甚至根本顾不上克洛伊。meimei偶尔拉着他一起打游戏，听音乐，看电视，成了亚历克斯繁忙学业中珍贵的解压时刻。 李玉梅对克洛伊喜欢得不得了，觉得她听话懂事学习好，完全是“别人家的孩子”，经常叫亚历克斯把她带到家里来吃饭。面对克洛伊，莱斯利总是有意回避。克洛伊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来，这个meimei都碰巧有事，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亚历克斯自然也不明白，他只能安慰克洛伊，莱斯利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性格，不用在意。 克洛伊每次离开，亚历克斯都会开车送她回去。有时，莱斯利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看着亚历克斯给女朋友拉开车门，看着两人上车，离开，默默不语。 从小到大，莱斯利想要的东西大多唾手可得。现在想想，那也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她想要的东西都在合理范围内，她不曾要过星星，要过月亮，要过自己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2. 大三的感恩节假期，李玉梅提议一家四口自驾去阿岗昆省立公园赏枫。阿岗昆是加拿大最古老的省立公园，依山傍水，漫山遍野被枫树覆盖，是加拿大人喜闻乐见的赏枫点。亚历克斯搬来多伦多后，还没有全家出游过。欧阳辉总是不在家，寒暑假自己也都会回纳奈莫，这还是第一次凑齐了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和亚历克斯一起出去玩，让莱斯利特别开心。她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打扮好自己，在家里上蹿下跳催促大家。她窜进亚历克斯的房间，毫不客气地拉开窗帘，把好不容易放个假想稍微多睡一会儿的亚历克斯的被子一把掀起。亚历克斯光着身子一脸茫然地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谁让你进来的。” 莱斯利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哥哥的肌rou线条，心花怒放，对他吐吐舌头说：“不想我进来有本事你睡觉锁门喽～” 16岁的少女，满身的劲儿和精力根本没处使，一路上在车后排也不得消停。亚历克斯坐在她身边，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田野树木，听着meimei在耳边叽叽喳喳，不知为何他却感到了宁静。同样还引起他注意的是此刻车上放着的音乐，是一首中文歌。 “念念啊，放点儿你哥听得懂的歌呗。“李玉梅在副驾上对女儿提出要求。 “不要，我就要听周杰伦。“莱斯利自然是不会妥协的，“让他也接受点中文歌的熏陶。” 亚历克斯自小跟着爸爸，唯一讲中文的机会只有和mama通电话。小时候倒是有上过中文课，不过现在的中文水平自然还是不能跟meimei比的。音响里的歌曲，歌词他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能感受到里面的悲伤情绪。 “我要睡一会儿。“亚历克斯的思绪被莱斯利直接砸到他大腿上的脑袋打断。meimei脱了鞋子横躺在座位上，把头枕在了亚历克斯大腿上。上蹿下跳了半天的元气少女，能量也有耗尽的时候。 一瞬间亚历克斯有些不知所措，低头问她：“你这样……不会不安全吗？“ “那你就抱好我……别让我掉下去。“莱斯利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meimei的睡容，像一幅细腻的画作。她的脸庞向内侧轻轻沉浸在亚历克斯双腿上，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射出青春和活力。 莱斯利，睡梦中的你，看到了什么？ 3. “如果问我思念有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 ——简媜 山间，一片红枫如火。红枫叶点缀在树枝上，被秋风轻拂，洒落一地，如锦绣飘零。山野间仿佛被火焰点燃，温暖了秋天的寒意。 大人们在远处各种花式拍照，亚历克斯和莱斯利在崖壁边一处高起的岩石上坐下。俯瞰整个公园，枫叶的红将山脉、湖泊和森林都点缀得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阳光穿过枫叶，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将整个景色映衬得如同仙境。 莱斯利的脸上还残留着因为睡觉在亚历克斯大腿上枕出来的压痕，粉红一片，很是可爱。 “还困吗？“有些尴尬的亚历克斯开始没话找话。 “已经不困了。“回答完他的问题，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刚才你在车上放的音乐挺好听的。“亚历克斯用尽自己毕生社交技能又抛出了一个话题。 “真的吗？周杰伦是我最喜欢的华语歌手。“得到音乐品味上的认可，莱斯利眼睛都亮了，“他还有一首我特别喜欢的歌，我觉得很应景，给你听听。” 莱斯利给了亚历克斯一只耳机。耳机里的歌声，深情，温暖，无奈，遗憾。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极光掠夺天边 北风掠过想你的容颜 我把爱烧成了落叶 却换不回熟悉的那张脸“ 亚历克斯听不明白，却能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微风吹拂秋叶，也吹拂着人心。 “唱的是什么意思呢？“他望着远处的红，轻声问道。 “大概是在说对爱人的不舍和遗憾吧，把枫叶比喻成思念，凋零的枫叶就像逝去的感情。”莱斯利看着亚历克斯望向远方的侧脸。 你知道吗，最痛彻人心的思念，莫过于那人就在眼前，却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每一次目光的交错，每一次不经意的接触，都在心间掀起涟漪，而内心的呼喊却被压抑在沉默的海洋里。 亚历克斯，望着远处枫叶的你，在想什么？又在思念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