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断之恋
“我早就说过，从没有人能在神水宫占得了便宜的，就连战无不胜的楚留香也不能例外。” 神水宫，玉宸与顾南浔隐在水母阴姬的寝宫之中，一扇巨大的屏风将他们二人的身影完美地遮挡。他们返入谷中时，只见湖心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银闪闪的水柱上有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玉宸定睛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水柱上的人正是楚留香与水母阴姬。 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样一回事，那水柱又忽然消失了。 但方才的一幕，足以使在场所有人方寸大乱。向来对男人深恶痛绝的水母阴姬竟与一个男子接吻！这一场景使神水宫的弟子们都颇为震惊，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那一个惊人的吻之中，那些女弟子们心神俱乱，以致竟无一人发觉悄悄潜入的顾南浔和玉宸。 二人悄无声息地跳入湖中，玉宸跟着顾南浔一路摸到了水母阴姬的寝宫，两人隐了气息，仔细地听着屏风之外的对话。只听宫南燕一字字接着道：“现在，你已承认自己战败了么?” 楚留香叹道：“看来我已非承认不可。” 玉宸心头一跳。他和楚留香都听出了宫南燕话语中的敌意，自然也就明白她是来者不善。 宫南燕又问道：“你说，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这次没有人出声，半晌后，只听水母阴姬缓缓道：“这人被你所俘，应该由你作主。” 宫南燕笑道：“也好，就将他交给我吧！” 玉宸和顾南浔都明白，她是想杀了楚留香。 一阵脚步声响起，玉宸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已随时准备出手了。此时，只听阴姬忽然道：“你是不是也想像对付雄娘子那样对付他?” 宫南燕的眼睛猛地睁大，她回头看着水母阴姬，可惜为时已晚，水母阴姬的掌劲已逼至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闪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她承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水母阴姬愣住了，宫南燕也是一呆，楚留香看着与水母阴姬对掌的玉宸，他没想到玉宸竟是去而复返，不由得失声惊道：“小宸，你怎么……！？” 玉宸并不理会楚留香，他暗运内力化解了来自水母阴姬至阴至柔的掌劲，却仍是难免被她所伤。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默不作声地放下手掌。顾南浔自屏风之后转了出来，他看着水母阴姬，语气十分认真：“你已经失去了一位爱人，如今还要再杀死另一个吗？” 水母阴姬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颓然地卸了掌力，如今一击不成，她已再难逼自己对宫南燕下杀手。偌大的寝殿中，只听她缓缓道：“你们不明白。她不杀他，我也许会杀他，但她杀了他，我就要为他报仇，无论谁杀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宫南燕已慢慢地从方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她本就不能接受所爱之人为了另一个男人杀她的事实，听了这话， 她眼中含着的泪终于滚落下来，宫南燕一把推开玉宸，冲着水母阴姬吼道：“原来你还是爱他?原来我只不过是他的代用品，你竟不惜想要杀了我替他报仇，但你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么?” 水母阴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宫南燕颤声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水母阴姬叹息着答道：“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宫南燕听了这话，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再也不做声了。 两人这番对话说得云里雾里，旁人听了必然是满脑袋的问号，但殿中几位知情人却是心知肚明，她们口中的“他”，正是司徒静的生父，水母阴姬以前的情人，二十多年前天下有名的yin贼，雄娘子。 宫南燕自然知道水母阴姬的意思——她惨然一笑，忽然拔出腰间的佩剑，手起剑落，转瞬之间，她的颈间多了一道艳丽的猩红。 在场众人都呆在了原地，他们都没想到宫南燕的性格竟是如此刚烈。水母阴姬更是愕然地瞪大眼睛，她接住宫南燕倒下的身躯，殷红的血洇在两人的白衣上，仿佛一朵朵来自地狱的死亡之花。 水母阴姬抱着宫南燕，她的眼中也流下了泪水，她颤声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宫南燕颈侧不断溢出鲜血，面色却逐渐苍白。伴随着血液的流失，死亡也逐渐逼近了这位美丽的妙龄少女。她的大眼睛中蒙上了一层阴霾，她与水母阴姬对视片刻，忽然握住了阴姬的手，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你知道吗……雄娘子死前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说我怎能爱上你，我说……我凭什么不能爱上你？”宫南燕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水母阴姬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脸上再不复曾经的坚强刚毅，只有无边的悔恨。宫南燕吃力地笑了笑，接着道：“我不能忍受你在我面前提起他，说我多么像他……只要你一提起他，我……我就难受得要发疯。” 水母阴姬怔然地望着她，她哑声道：“你……你……傻孩子，你何必……” 宫南燕看着水母阴姬，她忽然抬手抚上水母阴姬的面颊，她的指尖触到了一滴微凉的泪珠。 宫南燕已是气若游丝，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但此时她却缓缓地笑了。 她说：“你哭了。” 她又说：“他们说……我是你的爱人，咳……有了这句话，我……我死也知足了。” 这句话一出口，她似是了了心头大愿，随着这一语言罢，宫南燕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神采，身体也逐渐褪去了温度。 水母阴姬一语不发地看着宫南燕。 殿内的三人已是不忍再看。 半晌后，水母阴姬弯腰抱起宫南燕冰冷的尸身，在谷中时，她曾对顾南浔和玉宸说若是再闯入神水宫她就会杀了他们，但眼下她显然是无心再做追究。她抱着尸体跨入一道石门，她的身躯依然高大，面容依旧冷肃，可玉宸却觉得她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在石门闭合之际，玉宸听到水母阴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并不回头，只是冷冷道：“你们走吧。” 楚留香亦没有答话，他端端正正地向水母阴姬拱手一拜。 三人平安出谷，玉宸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神水宫，一路上，他一反常态地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去责问顾南浔在暗地里调查他这件事。楚留香和顾南浔自然也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常，但他们也不知如何规劝，楚留香自己亦是在心中为水母阴姬和宫南燕叹息，他只得抬手在玉宸背上轻轻抚了抚。 山谷之外，胡铁花和戴独行黄鲁直三人正等着他们，胡铁花见他们平安出来，当即喜笑颜开，直拍着几人的肩膀直呼他们命大，玉宸勉强笑了笑，并不应声。胡铁花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他悄悄地给楚留香打个眼色，想问个究竟，楚留香却对他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伸臂环着玉宸，温声问道：“小宸，接下来你想去何处？” 玉宸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友人，他的声音仍是闷闷的：“我……我想去百花楼见七童。” 在见证了水母阴姬和宫南燕二人结局悲惨的禁断之恋之后，玉宸只想去江南的那栋小楼，他想去见花满楼，如今唯有自己心中的那方净土方可消去他心中的阴霾。 楚留香怔了怔，接着温柔点头应道：“好，我和老胡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