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叶茗时的家是那种独栋的透天厝，按了电铃，管家便迅速的开了门迎接她进来。

    管家一看见她的时候免不了一阵讶异，通常叶茗时下班后都会玩到三更半夜、抑或者是根本就在外过夜，很难得会有在家吃晚饭的这种情况。

    「小姐您吃过晚饭了吗？要替您准备吗？」管家十分必恭必敬的问道。

    「不用了，爹地呢？」

    「先生刚才打电话吩咐，她今晚有个应酬，大概不会回来了。」

    叶茗时苦笑着，想也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是白问的，她这个工作狂老爸有哪一天是不需要应酬的？

    叶茗时虽然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但她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她父亲说来也功不可没，因为叶茗时至少有60%的客户都是她父亲介绍的，而且每一个都是大客户。

    她父亲是上市生技公司的董事长，平常根本就忙碌到不行，由于叶茗时的母亲早逝，她父亲总是把工作排在第一顺位，自觉愧对这个女儿，所以对她非常溺爱，她从小到大就是要什么有什么，才造就她今天这样无法无天的个性。

    叶茗时的房间是在二楼，她简单的冲了澡，打开行事历，安排了下礼拜的行程，又忙着翻了一大堆客户的资料，打了好几通电话，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妥当，也已经是半夜了。

    她正要上床睡觉时，忽然收到一封简讯，『茗时，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过得好吗？』

    叶茗时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简讯和这个号码删除。

    想当初这个女人可是她花了一台跑车做为代价才到手的，删除号码她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她总是很能够轻易的对人有兴趣，也总是能够轻易的把人忘记。

    她实在不晓得自己怎么做的意义为何，但她不能违抗自己的本能，她只是单纯的很寂寞，如果钱能买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那她当然会这么做，但很显然，有些人的心是怎样都没办法用钱买的到的。

    她点开手机的通讯录，把一堆莫名其妙的女人电话逐一删除，只留下和她父亲以及工作上有相关的人的电话。

    叶茗时再怎么花心、再怎么爱玩，那也仅限于私底下，在檯面上，和她的工作有关的女人她是不会碰的。

    叶茗时闔上眼睛，忽然又想起了那段…好久以前…久到她几乎都已经快要遗忘的往事……

    那一年，在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叶茗时觉得自己实在是落魄的可以。

    她望着身旁那女孩的眼神，她了解她吗？不，叶茗时唯一能够看透的，只有那女孩眼神中透露出的忧伤。

    那种眼神…藏着的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要，能在此刻拥有她的体温就已经足够了，即使叶茗时心里清楚，那女孩从不属于她。

    大学毕业后的那几年，叶茗时认识了那个女人，那女孩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大概是某次和男朋友吵架了，才找上了叶茗时，其实她并不意外会有这么一天，毕竟那是她一直深深在意着的女人。

    身为第三者，叶茗时非常认分，她从不争什么，即使她明知道女人深爱着那男人，在女人心中，叶茗时永远只是第二顺位。

    叶茗时真的懂得，这本来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更何况，那女人也不是叶茗时身边唯一的女人。

    「对不起。」那女人含着眼泪如此说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们要结婚了。」

    叶茗时心中实在难受的可以。

    这是爱吗？她不确定，也不想承认。

    「你还是可以来找我。」那女人说道，但叶茗时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去找那女人了。

    酒吧里，叶茗时的朋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说，「你失恋了吗？」

    「不。」叶茗时苦笑着道，「我再也不会失恋了。」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相信爱情。

    不是因为她自负，而是因为她虽然表面坚强，但其实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来的自卑。

    直到多年后，遇见程以琪的那一天。

    她从没见过眼神如此清澈的女孩，那种老实木訥又单纯的个性…实在是很吸引她。

    叶茗时已经好久没有对一个人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偏偏程以琪对她的魅力总是视若无睹，还老是不留情面的狠狠拒绝她，而且看起来，程以琪好像还是对唐芷云念念不忘的样子。

    啊啊，好个该死的女人啊。

    但或许，这就是程以琪吸引叶茗时的地方。

    ＂我感受不到你的真心。＂叶茗时想起程以琪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是吗？原来程以琪就是因为这般认为，所以才老是拒绝她的吗？

    那么，若是她愿意对程以琪付出真心诚意，程以琪难道就会多看她一眼吗？

    想想程以琪现在的心情一定是低落到不行，她应该打过去问问程以琪的心情有没有好些吗？可是…她会接吗？接了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况且自己都已经亲口答应程以琪不再去纠缠她，叶茗时一向很重视承诺，所以她并不轻易给任何人承诺。

    哎，不联络就不联络，保留号码应该不算犯规吧？

    －－

    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寒冷，结束了第一个月的周年庆档期，一切好像又恢復原状，唯一让程以琪不适应的只有唐芷云的离职，其他的还是一如往昔。

    上班、下班，偶尔的忙碌，偶尔的清间。

    托比汽车已经找到了新人接替唐芷云的工作，是个看起来很害羞的男生，程以琪每次望着那个男生，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唐芷云，然后又是一阵失落。

    她实在是很怀念很怀念唐芷云那熟悉不已的背影，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一天天的过去，伤口总会癒合，结成了疤痕，并且随着时间慢慢的冲淡曾经令她心痛不已的那些寂寞。

    叶茗时送给程以琪的那些限量泰迪熊开始慢慢的到货，程以琪想了又想，最后决定上网开了个拍卖帐户，把那些熊一一的拍照放上网拍卖。

    然后程以琪把全部的所得、还有她那个月靠那些熊得来的业绩奖金，以叶茗时的名义捐到了各大孤儿院、养老院、植物人安养中心等做公益，反正替叶茗时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傢伙积点阴德也好。

    每个月一次的全店大会又要开始了，不管程以琪愿不愿意，上个月托叶茗时的福，她成了整个四楼的业绩王，程以琪必须在全店大会上台领奖。

    一上台，程以琪就觉得紧张得全身发抖，让她的情绪如此沸腾并不是因为台下的人很多，而是因为身为曼尼百货的店长杨若辰就站在她的面前，而且还要颁奖给她。

    望着杨若辰，程以琪心里一热，不自觉的就想起她和杨若辰误打误撞发生关係的那一天，她忍不住红了脸，心脏强烈的撞击着，都过了这么久，不晓得杨若辰是否还记得？

    哎，记得杨若辰曾说过，对她投怀送抱的女人又不只程以琪一个，自己又没有特别漂亮、也没什么特色，更不用说有什么会令人念念不忘的魅力，杨若辰有什么必要把程以琪放在心上呢？

    没时间思考太多，主持人唸了表现优良各专柜人员的名字，杨若辰一一依照顺序颁发奖状然后和领奖人握手。

    轮到程以琪时，杨若辰照例颁了奖状给她，但是却在握手时忽然凑近她，然后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你待会来办公室找我。」

    颁完奖，台下掌声四起，谁也没注意到杨若辰和程以琪多说了一句话，程以琪愣愣的望着杨若辰，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大会结束后，程以琪乖乖地依照杨若辰的吩咐到了店长办公室，她敲了敲门，杨若辰语气平淡的说道，「进来吧。」

    程以琪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看见杨若辰正坐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好几天不见，她看起来还是一样魅力无穷，而且美得令人无法直视。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杨若辰站起身，然后紧盯着程以琪说道。

    「什么？」

    「何騏和梁董后天要回巴黎了，明天她们家有个聚餐，她们希望我…」杨若辰瞄了一眼程以琪，然后继续说道，「希望我带女朋友一起去。」

    「什么？你是要我继续扮演你的恋人吗？」程以琪讶异的说道。

    杨若辰脸一红，顿了一下才尷尬的点了点头，「嗯，可以吗？」

    程以琪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和杨若辰在一起就够令她觉得喘不过气了，再加上梁妍熙和何騏，那岂不是要她窒息吗？

    更何况、更何况她们又不是真的恋人，程以琪其实非常不善于说谎，万一露出马脚…

    「以琪，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她们就很少会回台湾了。等她们回去巴黎后，我再想办法和她们说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我保证不会再麻烦你了好吗？」杨若辰很难得的低声下气。

    「不过，你确定不会被拆穿吗？我觉得…我的演技好像不太好…」

    「不会的，有我在，而且还有世芸，没问题的。」

    「这个…」程以琪犹豫万分，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怕你女朋友会在意吗？还是需要我去跟她说说看？」

    「呃，也不是啦…」程以琪愣了一下，原来杨若辰还不知道她跟唐芷云已经分手了的事。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吗？」杨若辰不耐的说。

    「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骗人。」

    杨若辰板起脸孔，看起来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我也不喜欢，可是难不成要我向她们坦白一切吗？说我和你只是不小心发生一夜情、然后坦承我欺骗她们吗？」

    「她们是你的亲人吧？我觉得如果是重要的人，那你们之间就不该有所隐瞒。」

    「随便你，如果你不想帮这个忙，我也不勉强。」

    「我不是不想帮忙，我只是给你点建议…」

    「我不需要一个乳臭未乾的小丫头给我建议。」杨若辰冷冷地说道。

    程以琪红了脸，看着杨若辰冷冰冰的表情，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拒绝，想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决。

    看着程以琪为难不已的表情，杨若辰只得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程以琪看着杨若辰失落的表情，心里也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只好无奈的说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杨若辰喜道，「真的？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嗯，但是我可不保证我不会露出马脚…」

    「有我和世芸在，没问题的。」杨若辰难得的露出笑容，然后握紧了程以琪的手，「以琪，真的很谢谢你。」

    程以琪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虽然要做这种令她不习惯的事实在令她困扰不已，但是难得可以看见杨若辰开心的笑容，偶尔帮她一次忙也无所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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