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经典小说 - 泰美斯与丘比特(年龄差,体型差)在线阅读 - 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养成了生物钟的连羽起了个大早。

    窗外已经没有了雨声,有灰白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床上,连羽转头,白色枕头边已经多了一套叠好的衣服,上面还有一张纸。

    “小羽,醒了之后换这身衣服,床底下是鞋。——柳春兰”工工整整的楷书。

    柳春兰,就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阿姨,小女孩还记得昨天柳春兰自我介绍时候的满面笑容。

    连羽伸头往下一看,一双耐克的女鞋摆在地上,这个牌子的鞋哥哥都舍不得穿,她只在学校里见有的学生穿过。拿起那摞衣服,最上面的是一件柔软得发滑的面料制成的灰色卫衣,夏穿的薄质淡蓝束脚长裤整齐得叠在卫衣下面,最下面是一个粉色的盒子,连羽拆开一看,却是一条素色的A罩杯胸衣,小脸瞬间一红。

    女孩深吸一口气,脱掉身上肥大的衣服,摸了摸胸衣柔软的棉垫,无声得套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扣上背扣,拉好肩带,穿上卫衣和长裤,蹬上那双崭新的粉色跑鞋,把几根杂乱的头发顺到耳后。

    推开房间的门,客厅的沙发上,薛进正端坐着小口饮着茶。

    “醒了?”薛进头也不抬,嗓音低沉。

    连羽整理了一下衣摆,慢慢走近男人停住,微微抬着头,大眼睛直直得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一句话不说。

    “去洗漱一下吃早餐,吃完之后我带你去看一下你哥哥。”薛进把沾到白瓷杯壁上的瓜片吹了下去,指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

    女孩蓦得一动,扭头往卫生间走去,干枯的头发被甩在后面。

    盥洗台上一支蓝色的牙刷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一只有加菲猫图案的牙杯上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连羽”。

    连羽轻轻哼了一下有些发酸的鼻子,拿起准备好的洗漱用具洗漱完毕,自觉得坐到餐桌前,快速吃完了盘子里还有些烫的rou包子和糯米团,喝光了一瓶热好的酸牛奶。

    薛进看她吃完便起身下楼,连羽跟着他走下楼梯,来到车库,再一次上了那辆奔驰。

    “你哥哥昨晚和我商量了一下。”薛进握着方向盘,终于开口打破了寂寞。

    连羽小脑袋低垂着保持沉默,等着男人继续说下去。

    “现在你家那里不太安全,你们家在静海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了。”薛进慢慢得说,昨晚连俊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们父母很早就生下了连俊,生连俊的时候家里困难,父母便把连俊带在身边,白天夫妻二人出去做活,连俊便在邻居家,晚上夫妻二人回来连俊还要准备好茶水来缓解父母一天的辛劳,年复一年父母和小连俊不知道受了多少人间的苦。连羽出世的时候连俊已经十五岁了,身体被体力活累得千疮百孔的mama生完连羽没多久就染病撒手人寰,承受不了丧妻之痛和生活的压力,没过多久连父在一个大雨夜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年少的连俊赶到现场抱着父亲的尸体,已经认不出他的脸。连羽五岁的时候奶奶也因为年事已高辞世,从此兄妹两人在世上再无亲人。即便如此,薛进还是用了“你们家”而不是“你们俩”。

    “我昨晚主动和你哥哥提了建议,你暂时先住到我家里。你哥哥刚开始是不同意的,我也觉着一个小姑娘住我那里下有些不妥。可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是刚调到静海,在这里的朋友没有女的,况且借住别人家也是寄人篱下,难免会闹出不愉快。毕竟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高中上完考个大学。”薛进有些小心得继续说下去,听到最后一句的连羽肩膀明显抽动了一下。

    “你住我家里,我觉着还是比较稳妥的,我那里肯定是安全的,这一点不用担心,警卫都是配枪的。我呢平时工作忙,很少住家里,柳姨在家,你的饮食起居她都可以照顾,柳姨你也知道的,她人很好的。你哥哥最后也同意了。”

    “你说呢?”简短的三个字有些锐利。

    “薛局长,我没钱付给您。”连羽抬头看着前方,瘦瘦的侧脸带着夺不走的秀气,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钱不是问题。对于柳姨来说,照顾你只不过是多双筷子,多洗几件衣服。学费的话你哥哥的钱肯定够了。你看这样可以吗?”薛进仔细维护着女孩的自尊。

    “谢谢您,薛局长,我和我哥哥聊聊再说行吗?”

    “当然可以。”薛进握紧了方向盘,猛踩油门,汽车在高速上飞驰而过。

    “哥,你在里面还好吧。”一间特意为兄妹俩准备的休息室内,连羽看到有些憔悴的哥哥,眼里控制不住得泛出了泪花。

    “小羽,哥哥没事,薛局长打了招呼,看守们对我态度很好。”连俊戴着手铐摸了摸meimei的头。

    “哥,你为什么同意我住那个薛局长家里?”关切了几句之后,连羽语气冷淡了起来。

    “不住他家你还能去哪里?你马上要上高中了,自己一个人住又有危险,咱们家又没别人了,上完高中我也该出来了,到时候把你嫁出去,我也对得起咱爸妈了。”连俊有些激动。

    “你这种话和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想再听。”连羽音调提高,显得有些不耐。

    薛进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翘着腿,休息室的摄像头和拾音器把兄妹俩的行为对话都记录了下来。

    “这个连俊啊。”戴着耳机听录音的薛进摇了摇头,连俊昨晚痛哭流涕得对他说,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meimei连羽,从五岁开始,连羽就跟着自己,可连羽虽然聪明成绩好,却很不懂事,不知道体谅自己的辛苦,还总喜欢逞能。自己说她一句她能顶好几句,后来再说她她干脆就不说话了,兄妹两人的隔阂已经非常之深了。

    这是连俊的陈述,薛进清楚得知道这种事情对连羽很不公平,虽然这种民事纠纷不属于他的职权范围,可是因为缺乏沟通带来的家庭惨剧数不胜数。兄妹二人的人生轨迹相去甚远,连俊平时又辛苦得不想多说话,少得可怜的交流还都是以冲突结尾,时间一长这种兄妹二人争吵的局面就见怪不怪了。

    薛进调低了音量,看着手里昨晚连俊的笔录入神。

    据连俊反应,当天来店里闹事的一群小混混的确有一个头目,但那个头目叫什么他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持刀嫌疑人口中的“昆哥”,而且以前他们从来没有来过店里闹事,整条街都对他们很陌生。除此之外,街上其他商铺并没有被他们sao扰,那群小混混就像是特意来找他们家的。

    疑点重重,难道连俊这家店是什么风水宝地被谁看上了?昨晚他还驱车专门去华发路仔细看了看,连俊店旁边两家店都完好无损,连俊店也不是在拐角处等经商黄金地带,对面就是一座普通的居民楼,那群流氓为什么单挑这么一家店去sao扰呢?怪怪怪。薛进手扶着后脑轻轻躺在沙发上,把那张笔录盖在自己脸上。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连羽皱着眉头面带怒容得走了出来,连俊想追出来,被守在门口的狱警按住。

    薛进起身收好笔录,示意狱警把连俊带回去。

    “同意吗?小羽”两人又回到了薛进家里。

    “谢谢你,薛局长。”连羽嘴微微撅着,没有杂毛的柳眉拧成一团。

    “小羽,其实你不应该对你哥哥那样的,他很累。”

    “薛局长,我哥哥有多累我比您更知道。”连羽很不客气得打断了薛进。

    “小羽你可能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比我还要年长一岁,昨晚向我说起你的时候哭成什么样子。”

    连羽嘴角抽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不理解你,这对你不公平,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还很聪明,你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你不想哥哥吃亏和被欺负,所以外人出言不逊的时候你总是用你的尖牙利齿为哥哥出头,可你年龄又小,别人总是把你的反抗当成笑料,你对这种看低你的行为非常生气,所以总是和别人也和自己哥哥起冲突。这些都不全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总是想欺负你们兄妹的人,甚至有的人平时不错,对你们兄妹这对弱势群体却会有居高临下的恶意。小羽,别怪你自己,也别怪哥哥。”薛进伸出大手摸了摸连羽的小脑袋,女孩眼睛已经有些氤氲。

    “可小羽你要明白,外面的世界很险恶,处处都充满着未知,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是好人还是亡命之徒。你想不被欺负或者出人头地,这都是值得肯定的,可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慢慢得改变别人,你懂吗?”

    虽然男人的语气和平时对自己说话没什么不同,可听在连羽耳朵里却温柔极了。泪水无征兆得从眼角分泌出来流到脸颊上,明明刚才还在气冲冲得和一直扮演父亲角色的哥哥吵架。

    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哥哥没有,邻居家的阿姨没有,学校里那个教语文的中年女老师也没有,连羽有些害怕这份温柔的理解会跑掉,她伸出小手抓住男人的衬衫。

    随后她就落入了一个坚实宽阔的怀抱,连羽无声得哭着,趴在薛进胸口,似乎是在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柔情,多年来心里筑成的铜墙铁壁被几句轻飘飘的似乎是来自演讲稿的话轰击得分崩离析,如此得不堪一击。

    连羽哭得很安静,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没有断断续续的哽咽,她只是任自己的眼泪淹没自己的脸,仿佛前十几年没有哭过的泪水今天要一泻而空。

    薛进怜惜得抱着瘦弱却又坚强的女孩,他们两个都是社会的一个单位,28年前的自己和14年前的连羽一样都是没有意识的婴儿,可现在他是高高在上,出入皆有全副武装的守卫敬礼,几百万居民的安全系于他手;而连羽却连一个完整的人生都觉着是奢侈品。

    作为公安系统的官员,薛进早已学会并习惯了冷酷,可连羽流的眼泪似乎有魔力,它剖开了自己自欺欺人的麻木面纱,在心上划开一道口子,让他知道他也还是人。

    男人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无声得安抚她。

    似乎是流干了眼泪,连羽停止了哭泣,她好久没哭这么痛快淋漓了,就像薛进说得那样,她的感受一直压制着。面对嘲讽和蔑视,她无力却又坚定得反抗着,换来得却是“这小丫头还挺有脾气”之类的话以及下一次的变本加厉。面对施舍和怜悯,她断然拒绝,却被那些早就准备好的人扣上一顶沉甸甸的道德帽子。眼前这个男人与那些人都不同,他似乎有一股力量,能把那些黑暗与不公击碎。

    “小羽,哥哥和别人不理解你,我和柳姨会理解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和我交流。”薛进嗓音醇厚低沉。

    “薛局长,我怎么好麻烦您。”这个傻丫头下意识得与人保持距离。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薛进指了指自己的肩章,虽然不是礼服上的金属饰品,上面的金星也是在闪闪发光。

    “小羽,我是公安局的干部,任何人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出了问题我都有责任去解决它。”

    连羽抬起头,阳光沥在男人肩头,明明那么大公无私的话,她却想独有。

    “你的衬衫被我弄湿了,我给你洗干净。”连羽发现薛进的那件天蓝的警服衬衫被自己哭得一大片都是泪渍,有的地方还被自己揉皱了,便伸手要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没事,我还有几身这件衬衫,把肩章摘下来就行了。”

    “这是我给你弄脏的,就应该我给你洗。”连羽自私得说。

    薛进不想违拗她,顺从得解开衬衫,粗长的手指捻开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扣子,露出上身凶悍精壮,喷薄而出的肌rou,肌理是铜色的,是经历过武装泅渡、穿越丛林、烈日下徒手劈杀的肌肤颜色,三角形的斜方肌显得肩特别宽,成块的胸肌中间是郁葱葱一丛坚硬茂密的胸毛,背部肌rou是骇人的龟壳状,这种肌rou在柔道场上可以轻而易举把两百斤的对手扔出去,腰带上的六块腹肌清晰可见,沟壑纵横,甫一发力便是暴虐的恶虎。

    绝伦的力量美,也许是自己缺乏力量,也许是信任眼前的人,或者就是简单的,他是保护自己的公安局副局长,连羽对这身肌rou并无恐惧感,她反而想如果自己是个有这种身材的男孩子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薛进找了件海魂衫穿上,连羽在卫生间里很快把那件衬衫洗完了。

    “小羽,以后别和我对着干了行吗?”薛进接过连羽递过来的肩章,对着袖子撸起来的女孩说。

    连羽眼眶还有些肿,对着被阳光包裹着的薛进,眼珠一转,挺胸抬头闭着嘴调皮得笑了出来。

    “还是笑起来好看,我一会儿去给你搬行李。”薛进看着嘴角高高勾起的女孩,鬼使神差得摸了一下连羽的头。

    你喜欢看我笑吗?连羽似乎是对着夕阳在说。

    “昨天那些衣服是你买的吗?”连羽放下袖子。

    “是啊,我夜里去商场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脚多大码的啊?我记得那双鞋没标尺码啊?”连羽问的时候又想起那条白白的胸衣,脸色一红,幸好夕阳心善,帮她解围。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薛进拿起肩章,嘴角上扬,老虎笑起来也会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