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流年记卷三六界繁华入骨相思知不知（63-66）

    第六十三章、算计反目秉大义

    飞蓬首先找到了轩辕，顺带找到了嫦娥和后羿的女儿。那个小姑娘看着才五六岁的样子，正在一棵树下仰着头，轩辕折了一根树枝，正教她练剑。嗯，练的是轩辕剑。

    藏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飞蓬极力忍笑。豆丁大的小不点，舞剑的姿势倒是一本正经，奈何轩辕剑乃是神器，比她自己还长一些，用的姿势再对，也很别扭。

    “轩辕，你不适合当老师。”眼看着小朋友再一次一个踉跄，飞蓬忍不住步了出来。他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削出了一把小小的木剑。

    轩辕瞪大眼睛，飞蓬含笑低头，掌心拖着木剑：“来，小姑娘，用这个。”

    “可是，我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掌握轩辕剑。”奶声奶气的童音透着坚定，女孩儿的目光澄澈见底。

    飞蓬摇了摇头：“练剑要从最基础的剑术开始，轩辕剑并不是属于你的。你拿着祂练剑，只能熟悉，对剑法掌握没有裨益。”

    他瞥了轩辕一眼，意味深长说道：“你可以问问你的老师，六界五行论剑法，除却各位祖神，最强的是谁。”三皇教出的两个弟子，蚩尤擅刀，自己擅剑。

    “是的，先天生灵以下，飞蓬是最强的剑手。”轩辕叹了口气：“乖，听他的准没错。”

    小女孩儿偏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半信半疑，盯了飞蓬好一会儿，才接过木剑，倒是很守礼：“谢谢。”

    飞蓬一笑置之，蓝瞳看向轩辕：“你选了魔族？”

    “是人族选了兽族。”轩辕比多年前苍老了很多，但眼睛更明亮，那是历经岁月磨砺的清醒：“一条道走到黑，非我所欲。我不是没努力过，可哪怕是我，都没能拗过族内的中坚之辈。”

    是了，人族现在的中坚之辈，正是当年不愿为奴隶的青年一辈，所生下来的后代。当年也正是他们，在轩辕号召下，不怕死的举起屠刀，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向我神族讨公道。后来，神族派五魔神灭世，这些人残存下来的，绝对将仇恨传给了下一代人。

    飞蓬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而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审视的目光却是平等的：“我教你剑法，愿意吗？”

    小女孩亮晶晶的眸子闪了闪，托腮和飞蓬对视，没第一时间作答。

    轩辕看着这一幕，没吭声。

    飞蓬一动不动的和女孩儿对视，忽然偏头笑了一下：“魔尊远道而来，也听了有一回儿了，有什么别的想法？”

    “没有。”重楼走旁边走了出来，空间法术是很方便，奈何他没飞蓬和轩辕熟悉，没能那么快找到人：“本座只是觉得，神将釜底抽薪的法子不错。”

    就算现在的人族中坚之辈对神族印象极差又如何，女娲后人才是未来的人族领袖。谁笼络了她，自然就能得到人族为盟友。经历过三族之战的重楼，看似心高气傲，但绝不会小觑人族分毫，飞蓬亦是如此。

    丢下此言，重楼并不急着和飞蓬争夺女娲后人的关注。他看向轩辕，正色问道：“本座听说，妖族、仙族和龙族，最近都在欺压你们人族？”

    “对，这事儿就算我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轩辕苦笑了一下。

    重楼眯了眯眼睛：“你杀了我父神，兽族旧部无一不想要你的性命，我不该帮你人族。”

    “是啊，可我老了。”轩辕伸出手，那双原本清瘦有力的双手，已形如枯槁：“我已经没多久能活了，犯不着你们亲自动手。”

    重楼微笑了起来：“所以，本座承诺，只要你死了，我魔族就出兵。”他笑得阳光灿烂，仿若三族时期：“我帮你把妖族、仙族和龙族都赶回自己老巢，确保人界只属于人族，怎么样？”

    说着，魔尊斜睨了神情微妙的神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轩辕，你要明白，此事本座说到做到，神将却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呢。”

    飞蓬：“……”他气闷的垂下眸子，重楼这话正中要害，神族现在对人族是不小视了，但也绝对没好感。再说，神族有照胆神泉和神树，族人对灵源并不似魔界那么渴求，也就没谁会不惜树敌也支持人族。

    “成交。”重楼的筹码打动了轩辕：“我会让大鸿驾驭热海神泉长驻魔界。至于大鸿，他的寿命也有限。”

    重楼满意的点头，偏头就见拿着木剑的女娲后人正盯着自己，不免动了歪脑筋：“小姑娘想学剑？”利益是得到热海的最快方法，可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女娲后人哪怕不能笼络，也不能让人讨厌自己。

    “对。”很遗憾，虽然飞蓬先来的，但在人族长大的后羿、嫦娥之女，对他的观感明显只能算平常，没太多好感：“我听父亲说起过你。”

    重楼乐了：“后羿啊，他怎么说我的？”融入本源神血之前，这女孩只是普通人族，所以吸收起来太慢，成长也就特别慢。唯独心智，她明亮的眸子那么透彻，显然不是真正年幼稚嫩的孩子，重楼自然不会小瞧了她。

    “初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小姑娘露出一个笑脸，笑脸上有两个梨涡，看着可爱极了。

    飞蓬一个没忍住：“噗！”

    重楼抽了抽嘴角，小女孩歪着头，又补充了一句：“结果，全是装的，太狡猾了。”

    “噗！”这下子笑出声的，是轩辕：“咳咳，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啊吹去。”他伸手把小姑娘拖到背后挡起来，面对重楼黑掉的脸，无辜的说道：“好了，两位是来干正事的，不如移驾谈谈？”

    重楼深深看了小女孩一眼，心知这丫头怕是什么都知道，也有意和自己保持距离，避免自己算计什么，便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反正，以她的心机，哪怕飞蓬倾囊相授，她最多相信飞蓬本身的人品，却不可能为之改变人族的立场。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飞蓬本身：“不必了，目的已经达到，魔尊请回吧。”他微微一笑：“本将留下来。”

    飞蓬蹲下身，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说道：“我全心全意教你剑术，作为交换，你长大之后，让人族对各族一视同仁，不再让仇恨代代相传，如何？”

    魔族已经够难对付，要是繁衍力惊人的人族一方，一边韬光养晦，一边想着积攒力量找神族寻仇，那未来就更混乱了。

    “飞蓬…”轩辕叹了口气：“你真是不容易。”

    重楼一手刮擦着下巴，敛去红眸里一闪而逝的心疼，也跟着叹道：“是很不容易，明明别人造的孽，最后出来顶缸解决的都是你。”

    “能者多劳罢了。”飞蓬倒是很淡定，唇畔的笑意越发真切可亲：“小朋友，你意下如何？”

    小女孩伸出小手，放在了飞蓬掌中：“我叫纹姬，你随我来。”

    名为纹姬的小姑娘带走了飞蓬，重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回眸看向轩辕氏，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还有多久？”

    “几年吧。”轩辕不以为意：“你要是着急，我就让大鸿现在把热海弄到魔界，也省得魔族那边不放心。”

    重楼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比飞蓬来晚了一些吗？”他本来确实想直接来人间，但为了更显诚意，就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轩辕想了想，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鬼界？”

    “没错。”冥族已真正和鬼族融为一体，可一些消息还是能泄露给自己的，重楼将打探到的告诉了轩辕：“你人族陨落的几位首领，都还没转世，我已请求鬼王拖延时间。”

    轩辕深吸一口气：“你想如何？”

    “不如何。”重楼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人族体质偏弱，但若是抽出魂魄、重塑身体呢？”他淡淡一笑：“你们应该都不放心人族日后的处境，那不妨另辟蹊径。”

    人族若有一个足够服众的首领，那才是最危险的。尤其那位女娲后人年纪虽幼，却并不简单。

    正巧，纹姬带走飞蓬之后，也提起了这个问题：“人族不适合铁板一块，也不能铁板一块。否则，我很容易变成第二个蚩尤，错一步就灭族。”

    女孩儿稚嫩的小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深沉：“我需要轩辕活下来，哪怕不是以人族的身份，最好是去你神界，将军能做到吗？”

    “我想，这也有利于你神族，因为未来我统领人族，轩辕却永远是人族最大的功臣，能和我分庭抗礼。再加上被我劝说，承诺去魔界后会转修为魔的大鸿。”她张开五指，拨了拨食指和中指：“立场分裂的人族，永远威胁不到神魔，但所得到的利益也足以自保。”

    对于纹姬的早熟，飞蓬并不意外，他只想了片刻，便笑了起来：“你很聪明，这借势的法子确实是人族如今的最佳选择，可本将不能答应你。”

    眼见纹姬的瞳孔猛一收缩，飞蓬笑容越发淡定坦荡：“想必你也知道，人族现在这样子，最值得担心的，还是你能不能活下去吧？”

    “没错，我族失去祖神，简直成了任谁都能咬几口的弱势群体。”纹姬咬了咬嘴唇：“我本以为，神魔两族背靠祖神、不怕挑战，才不像是妖族、仙族、鬼族和龙族那么趁火打劫，不给我族重新成长起来的机会。

    听出纹姬的误会，飞蓬倒也不介意，只是柔声说道：“错了，本将说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我族一贯排外。是以轩辕入神界之事，哪怕本将位列百官之首，也不能独断专行。”

    他伸手揉了揉纹姬的头顶：“不过，本将能承诺对你不藏私的教导。比起借神魔的势，真正能救人族的，只有人族自己。”

    “不藏私？”纹姬仰头看着飞蓬：“你就不怕我哪一天突破最后的阻碍，真成了先天生灵，会率我族勇士打上神界，为人族之前的惨烈讨回公道？！”

    飞蓬笑容更盛：“本将确实不赞同族内高层当年的决策，但这并不意味着本将就心有愧疚。”他的音调轻柔而淡漠：“那一战里，真正染遍鲜血、全身罪孽的该死之人，早就死在了天罚之下。剩下的人，都是本将要守护的。”

    “本将不屑于欺瞒，教你的时候自然不会藏私，却也不会畏惧挑战。”飞蓬点了点纹姬手中的木剑：“若有那一日，你大可以前来指教，本将绝不留手，一切各凭本事。”

    他微笑着，发出了一个邀请：“当然，你现在太弱，还是搬来神树，跟本将学艺吧，正好避开各族层出不穷的试探。”说完，飞蓬伸出手，再次问道：“如此，你意下如何？”

    纹姬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从那执着坚定的眼神中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些个叔叔伯伯，对神族没什么好印象，唯独在提起神将飞蓬时，满脸复杂说不出个不字。

    “好。”纹姬扬起嘴角，和飞蓬对掌相击：“我和你走。”此人，确实有让敌人都信服的本事，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愿意冒这个险。

    击掌之后，飞蓬收回手，意味深长的说道：“至于轩辕，本将说不能独断专行，却是没说此事就绝无可能，明白吗？”

    热海和大鸿若都归于魔界，那让轩辕归于神界，就有可能了。甚至，不止是轩辕，五帝都有可能。也正好，给长老团一点儿压力。

    纹姬心领神会，顿时笑得开怀：“那好，来日方长。”小女孩儿把玩着木剑：“对了，你我不是同族，你也不想收徒，那我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可以。”飞蓬莞尔一笑：“你就叫我飞蓬吧。”女娲的神女，和自己本就是同辈呢。

    纹姬点头：“飞蓬。”她举起木剑，狡黠的笑了笑：“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和轩辕告别？”飞蓬失笑。

    纹姬眨了眨眼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轩辕死。”

    若飞蓬没有来，自己也是会想办法联系神界的，只因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全族站在兽族这边，一意孤行太没保障了！这也许是因为，她没经历过那段惨烈的历史，看的只有人族未来的利益吧。

    史记，以神魔之井战场彻底稳固为新节点，各族启称六界纪元。

    六界纪元第一百年，人族首领、五帝之首轩辕氏陨落，轩辕剑下落不明。热海神器之主大鸿驾驭热海神泉，飞至魔界长驻，换魔界至尊重楼率魔兵出神魔之井，以人族盟友身份对为祸人间的妖族、仙族、龙族出手。

    这一战，因之前尝到甜头太大，各族不愿退避。魔尊重楼下手便狠辣无情，炎波血刃下少有生者，委实树敌无数。

    半途中，神将飞蓬不忍，下界阻之，双方大打出手，各族亡命而逃。

    眼见人界即将遭巨大震荡，后羿、嫦娥之女纹姬现身，以女娲后人身份亮相救世。劝神将、魔尊回神魔之井相争，一神一魔从之。

    至此，女娲后人为人界领袖，威望堪比轩辕氏，神族、人族关系缓和，仇恨渐趋消散。反倒是魔尊行事偏激，虽为人族出头，却没能落下好名声，人族更倾向于神将出场时的清高和光明。

    神魔之井

    重楼凝视飞蓬，血眸一片深沉和冰冷：“不错的计谋，时机也刚刚好，神将和人祖神女端的是辛苦了！”

    飞蓬抿唇收剑，目光有些躲闪，却并无歉意与后悔。

    “这次是本座棋差一筹，你我来日方长。”重楼丢下此言，转身便走。

    是他自己疏漏了，飞蓬说有要事处理，近年不守神魔之井，两族休战以待百年之战，他也就没追问是什么事。想不到，轩辕会为纹姬遮掩她去神界的事情，更没想到，纹姬会不顾大鸿的性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仇恨，更没有永远的盟友。重楼嗤笑一声，心中对趋利的人族更警惕了几分。他刚踏入魔界，就看见了被团团围住的大鸿一脸苦笑。

    显然，人界闹的那一出，魔界长老院已经发觉，而大鸿确实如自己所想，成了纹姬的弃子。

    这位女娲后人借自己的手驱逐异族，又借飞蓬的手暂时保住人界，静待时机突破至元老，自然能保人族万事无忧，确实是个难对付的。

    不过，此女能相信飞蓬可以保住她，直到成就元老，她确实是很相信飞蓬呢。重楼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就不爽了起来。

    【谁不是个jian诈鬼呢？女娲后人能成为救世标志，可也是很辛苦的呢～】

    第六十四章、一箭双雕巧谋算

    目送重楼头也不回，飞蓬在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他面色有些复杂，却在回眸时化为平静：“有事吗？”

    “此事，是你一手设计吗？”九天和沧彬从神界入口走来，落在了战场上。纹姬确实早熟，但此番联手算计一击必中，更像是飞蓬的风格。

    飞蓬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沧彬眸中露出几分惊色：“你这些年一直在教那个女娃后人，完全没接触人族，也没给任何有利于人族的筹码，是怎么说服她的？”

    人族先找上魔族，两族联手瞒着神族，这才让魔尊得了先手，热海神泉长驻于魔界。可此番飞蓬教导纹姬，各界皆有所在意，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闲暇，和纹姬单独相处。

    所以，谁都没想到，飞蓬能劝得纹姬和他联手，先借重楼的刀赶走异族，再在人界散播神族的好形象，这等同于把魔尊和魔界都耍了。很明显，是纹姬被飞蓬劝服，弃了魔界，选神族为盟友。

    同伴们的震惊，飞蓬只笑而不语摇首，清俊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见他这样卖关子，九天、沧彬更好奇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

    飞蓬静静听着，时不时摇个头，示意他们猜错的事实。

    此刻在魔界，重楼已做主把大鸿关押起来，并在魔殿大厅里聚众开会。会中，也有人提出了这个质疑——

    “我和计蒙借风雨之力，对神界有所监视。”说话的是风伯飞廉，他眉头蹙的极紧：“各界这么做的人不少，神族长老团又和飞蓬有所龃龉，在各种影响之下，飞蓬虽把纹姬带到神界，但并无多少时间劝说她，更没有拿出切实的筹码。”

    现场一片沉寂，赤霄开口，语气淡淡的说道：“既如此，大家先回头想一下。”他开了个头：“最开始，魔尊你是想给人族一个下马威，所以晾了大鸿一段时间。”

    “是。”重楼慢慢点了点头：“后来，本座算得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未借此要挟人族太过。”他只是说，待轩辕死了再救人族。这确实有雪中送炭之意，可并无威胁人族的想法。

    瑶姬端起茶盏，抿了几口，才道：“是的，你已经体现了自己的诚意。但最终的结果，是神将飞蓬教导纹姬，未曾令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却依旧让人族直接换了盟友。”

    她看向重楼，幽幽道：“我想问魔尊，你先前有无察觉不对？”

    “没有。”重楼眸中闪动几分难得的惭愧：“本座派人看着玉衡军，甚至也监视着神果一族那些保留记忆的族人。前者安分守己，始终在神魔之井入口处修炼；后者一心一意重修，未曾离开神树半步。本座能肯定，他们和人族皆无接触，飞蓬本身更是未曾下界！”

    他很是不解，可之后更多还是坦然：“但没能及时发觉任何端倪，终是本座失察，本座自罚五百年。这五百年内，魔界各地所有上供，本座不抽取分毫，统一进军功兑换阵法。”

    “除此之外，本座再出一笔天材地宝，专供于炼丹师。”重楼叹息了一声：“这五百年内，想必妖仙龙三族想必会多魔界多有挑衅，辛苦他们多炼制一些伤药吧。”

    貔貅和欢兜对望一眼，欢兜作为前任大祭司，说了一句公道话：“魔尊言重，神将若是有意隐瞒，又是在神界，你失察也是正常。君不见，各界都没料到此事嘛。”否则，也不会重楼出手，他们谁都不退了。

    重楼唇畔溢出一丝苦笑，无法释怀的摇了摇头。他能接受失败，却无法接受这一战，自己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神魔之井连通神魔两界，但也有好几处不停移动的空间裂缝，这几处裂缝时而经过人界几地，久而久之就被关注此处的各界捕捉到了。其中，也包括人界本身。

    纹姬从人界走入空间裂缝，小心翼翼的踩着横梁，到达了中央战场。

    自神魔之井空间稳定，飞蓬也随身带着储物器。重楼离开后，他闲极无聊又无人陪伴，干脆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张桌案，泡了一壶清茶，正在自斟自酌。

    听见动静，他不无期待的抬眸，在看清来人时，不自觉的失望了一瞬，方调整过来，含笑问道：“处理完了？”

    “是呀。”纹姬微笑着走过来，坐在了飞蓬对面的椅子里，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这是在等谁呢？”

    飞蓬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到：“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那就好。”纹姬笑叹一声，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空杯盏。她眼中滑过一缕怅然，再抬头时只剩下凌厉：“话说回来，你之所以完全没争取热海，便是从开始就打着釜底抽薪的主意，借教导我引来各界注目，刚好掩盖你真实目的，好一击必杀把你神族长老团逼到绝境吧？”

    飞蓬的笑容温和极了：“何出此言？”

    “你说服天帝陛下，同意五帝升入神界，还由天帝亲塑神体，成为神族长老一员，完全就是打压神族长老团。”纹姬幽幽道：“不过，神族虽不是无利不起早，却也清高排外的很。我相当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天帝的。”

    飞蓬微微笑道：“魔界不是新塑造了一个功劳兑换阵法嘛，神界虽也有，但确实很久没修改过，想必有所落后。是故，本将命玄女夕瑶借神树之力，隔界临摹了阵图。”

    “两界兑换阵法相对比，本将找出了很多原本的漏洞，也有不少遗留问题，具体什么本将就不说了，怕时间有限说不完。”神将无辜的摊了摊手：“但这很明显，长老团几位长老平日里事务繁多，对这相关阵法又不精通，本将只好勉为其难，找几个擅长计算的了。”

    他如冠玉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好，你人族五帝陨落，他们掌管人族多年，事事精细没出过差错。本将便上了一封奏折，详谈了我族阵法先前的问题，并提名了五帝。”

    “陛下读了觉得有理，自然便批了通过。”飞蓬对纹姬浅浅一笑：“你瞧，事情就这么巧，想必是女娲娘娘在天有灵吧。”

    纹姬几乎捧腹大笑：“哈哈哈是吗？我倒是觉得，神将真是好本事！”她悠然道：“看看，你连一句不是都没对天帝陛下说，就让你神族长老团彻底失了天帝信任！”

    不等飞蓬说什么。纹姬冷不丁问道：“你说的漏洞，是指长老团指挥麾下文官，侵吞已逝神兵功劳之事吧。”

    “神女说笑。”飞蓬笑面不改，唯独那双蓝眸变冷了下来。

    纹姬移开眼神，淡淡说道：“我以为，你该问我，为了神族颜面，你明明处理掉了全部首尾，为什么我还能发现这些‘漏洞’。”

    飞蓬沉默片刻，竟没有否认，而是带着轻嘲的轻轻一笑：“你以为，那些首尾是本将处理掉的？”

    侵吞军功，长老团先处理过一遍，飞蓬发现后借弥补功劳兑换阵法为名，上奏本给天帝无疑是第二次处理。

    若把所有线索痕迹都清除掉的那个人，不是飞蓬……本身是从别的途径知晓此事，纹姬后背冒出一层汗，压低了声音问道：“是天帝本人？”

    “本将的意思，是留下这些痕迹作为证据，于我族内部进行处理。”飞蓬淡淡的笑了一声：“可是，有人把这些全毁了。甚至，本将手中根据阵法，追溯到的兑换者气息，也全磨灭了。”

    他发现不对劲，是因为那些族人复活时，族内除了欢呼，竟有部分人浮现狠戾和杀意，自己当时没心理会，照胆神剑却是全关注到了，事后偷偷告知了自己。

    追根究底，发觉长老团竟敢侵吞军功，飞蓬本身确实气极反笑。若非为了神族颜面着想，他早在开始就把事情捅开了。但是，作为弟子的飞蓬，又顾忌一手提拔长老团的天帝，师父知道此事，会是个什么心情呢？

    所以，他借着教导纹姬之事引来多方注意，让人完全意想不到，他私底下早把各种阵图藏在了树屋慢慢研究。

    最终，那一本奏章上写的，不仅仅是阵法的漏洞，还有长老团麾下侵吞了军功的文官是何实力，以及对应军功所需要的最低实力。

    每一条漏洞，飞蓬都进行了具体分析，这才是他告诉重楼的“有要事处理”。同样，这一条条分析，也是事后族内对那些侵吞军功者，予以重惩的切实证据。

    所以，这一计从开始就是一箭双雕，而不是一明一暗。事实上，飞蓬的计策也很是成功，唯独没想到伏羲在气急同意五帝升天，给长老团施加压力后，会命他毁掉所有线索。甚至在他跪地请罪，沉默抗拒这个任务后，直接亲自出手毁掉。

    “还真是天帝干的啊…”纹姬喃喃自语：“这样的证据，哪怕只是神族内部公开，都足以让长老团颜面扫地。他毁掉证据，是要保住他们，因为不想五帝升天后在神族一枝独秀吗？”

    飞蓬瞥了她一眼，低头品茗。半晌后，他才说道：“也许吧，不过，陛下对长老团并无偏爱，他不止毁掉了证据，还收回了被侵吞的军功。”说到这里，神将的语调里带上了几分好笑：“本将觉得这还不够，当即就建言献策了。陛下先前驳了本将一回，这次倒是乐得同意。”

    “这不，那些侵吞军功的人，现在的军功已是负数，不上战场的结果，将是被阵法直接抹杀。”他们自己造的孽，又是陛下出手，既是警告也是强迫——不想死就上战场，活下来便一笔勾销。

    总体上，此事虽然中途有点儿出乎飞蓬所想，但结果是好的。可想到伏羲死要面子、不肯家丑外传的行为，飞蓬又在心里摇了摇头。知道的族人太少了，缺失警示教育意义啊。

    纹姬恍然大悟，不禁笑了起来：“那结果还不错嘛，你为什么不开心？”

    那些侵吞军功之人，多是长老团麾下文官，上战场能活下来的几率本就很低，而活下来了也不见得再敢投入长老团麾下。飞蓬此一计，不仅清了神族内部风气，还用五帝分了长老团的权，用天帝逼着长老团默认麾下分崩离析，算得上赚得盆满钵满。

    飞蓬一怔，眼神不自觉瞥向魔界入口的方向，低声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有啊。”纹姬垂眸，眸中色彩微微一黯：“是因为魔尊很生气吗？”

    飞蓬“嗯”了一声，静默片刻后，突然问道：“纹姬，你跟我学剑百年了，感觉如何？”

    “剑如其人。”纹姬看向飞蓬手中的照胆神剑：“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用剑。”

    飞蓬淡淡一笑：“确实，你性格刚烈，更适合用刀。轩辕想把轩辕剑留给你，却终究托付错了人。”

    纹姬一震，轻声道：“各界若论用刀，以神农之子蚩尤为首。蚩尤已死，我要学刀，寻魔尊重楼为最佳。”

    “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飞蓬不置可否，垂头去饮茶，语气微冷：“我成全你。”

    纹姬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发觉的？”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打算去魔界的？

    “大鸿。”飞蓬淡定回道：“你自己也说了，剑如其人，你的剑风太纯粹，没有花俏也没有虚实，不懂得舍弃也不懂得藏锋敛锐，根本就不是个擅于变化、崇尚牺牲的人。”

    飞蓬站起身来送客：“大鸿于你不是弃子，你代表人族，背弃原本的盟友选择神界，自然事后有足以说服魔尊重新信任的缘由。当然，你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人族对神族有了好印象，仇恨也渐渐消弭了。仅仅为了这些，本将便不会拦你离开。只不过，本将有一言相送。”

    “愿闻其详。”纹姬深吸了一口气。

    飞蓬轻轻一叹：“你自己也说过，重楼的头脑简单是装的，便不要轻易因他沦陷。”

    纹姬猛地一震，转身便走：“多谢。”

    飞蓬心情略微妙，坐在椅子上阖上眼眸。

    也许是自己错了，当年一个简单的相见，接下来再无相逢，如果他教导纹姬时，没有太过坦然，没事就拿重楼当例子的话，或许纹姬就不会对重楼产生好奇心，也就不会到处搜集重楼的消息，以致于酿成了情劫。

    这些年，纹姬住在神界，学剑的同时偶尔也弹琴画画。她事后毁掉画纸，却不知神树上的事情，瞒不过天帝和夕瑶。

    就是不知道，纹姬想拿来令魔界相信她并未真正背弃盟友的，究竟是什么筹码，会是自己所想的……联姻吗？而自己若是料对，重楼又会作何反应？

    飞蓬不自觉捏紧了茶盏，若论身份尊贵，人祖神女确实配得上魔界至尊。更别说，其中还牵扯到整个人界的立场，这个利益足以魔族长老院动心了。

    但心中又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不，重楼不可能答应的。飞蓬的嘴角不知不觉一勾，自己这位知己好友算不上目下无尘，也端的是眼高于顶。纹姬过于年少，再有先天生灵的潜力，也不见得能走到那一步。

    而且，重楼性格高傲，也不屑于用自己的婚事谋取利益。魔界长老院不可能动摇重楼本身的意志，他怕是看不上纹姬那丫头的。

    飞蓬睁开眼睛，慢条斯理的品起茶来，心中倒是恢复了平静，又隐有几分玩味和期待。

    这次把重楼狠狠耍了一顿，那家伙一贯骄傲自负，心里怕是郁闷生气的紧，短时间估计不想见自己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缓过神来。

    不过，以重楼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心理素质，想来不会太慢，而自己委实很期待他刚调整好心情，就得知五帝升天为神族长老时，是个什么心情。

    飞蓬饮尽最后一口茶，湛蓝色的瞳眸露出几分遗憾的笑意。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