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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的关头,也顾不上省钱,她在城东车马行租了个驴车,飞快地往镇上赶。 到了自己店前时,天刚擦黑,她火急火燎地往里走,店里坐满了宾客,今晚生意尤其好。 她几回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直等到送走了这批客人,一家人欢欢喜喜坐在一块儿吃饭,顺便点算今日进账时,她才红着眼睛把今日的见闻说了。 数双眼睛登时都朝柔儿看去。 柔儿脸色发白,她没想到,真没想到。 分别时虽不是特别愉快,可她也是盼着赵晋好的。 他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能改变,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安安的父亲的事实。 她期盼他在他们分别之后,依旧恣意过他的好日子,期盼他平安顺遂,期盼他无病无灾。总之,他不应该出现在牢里头,不应该遇到这种事才对。 可此刻她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替他着急替他难过? 她对着这些关切的目光,心虚得不行,她扯开唇角,强挤出一个笑来,“此事我实在不知情。我在浙州时,本还好好的……” 陈兴道:“这大牢里头,能不能送东西进去?明儿给他送点吃食衣被去,他们总不会拦着不许吧?” 陈兴也是盼着赵晋好的。他妹子跟这人连闺女都生了,余生必然是要一块过日子的,如今再怎么闹别扭,总是要和好才行,难道真一辈子在娘家住着?没个知冷知热的伴儿,一个人拉扯孩子?那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林氏拍了下桌面,情绪有些激动,“你不准去!如今他犯了什么事儿还不知道,万一是要杀头的大罪,你凑上前,把你一块儿关了怎么办?这时候万万不能露头,要我说,咱们这店先别开了。暂先找个没人知道的地儿,把阿柔跟孩子藏起来,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咱们跟他有关。再说,咱们算什么?连个亲家都算不上,咱们这时候上前去献殷勤干什么啊?你得听我的,这事儿如何不能管。陈兴,你听见没有,你答应我!” 陈兴明显不赞成,“你这话说的,不叫人心寒?当初赵官人待阿柔也是没话说,吃好的穿好的,每回咱们去,也是叫人殷勤招待,咱们不能没良心,一见他遭了难就躲起来吧?你说得对,咱们是得护着阿柔跟安安,可我陈兴是个男人,咱们陈家人不能全当缩头乌龟吧?这事儿我得管。” 林氏气得站起来,跟他吼道:“你管什么你?你有什么本事管?你是有钱,还是有势?这时候说什么良心不良心的,阿柔是卖到他们家的,不是嫁给他的,你收了钱,他得了人,这帐早就了了,咱们跟他有什么关系?” 俩人吵得不可开交,柔儿跟陈婆子都在劝,林氏捂住脸大声地哭起来,陈兴气鼓鼓地走去门前,蹲在门槛上直叹气。 柔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楼上安安醒来,哭得好大声,她连忙快步上楼去了。 林顺一直独自坐在柜台后面的阴影里,目送着柔儿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梯尽头。 林顺没跟任何人说,次日天不亮就独自去了趟浙州城。 他细细打听了赵晋所犯之事,还在衙门附近转悠了小半日,收买了个替衙门官员抬轿子的轿夫,打探了一番。 他心里沉郁难言,没想到赵晋那么大的势力说倒就倒。不过说到底,他只算个从犯,主犯是他那个背后的大人物,依稀是个京里的什么官。 这让他意识到,赵晋是真出不来了。 朝廷大员犯事,每每牵连甚广,要治死一个地方上的商人对那些大人物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林顺默然回到店中,寻个店里没客的时候,把在天井里劈柴的陈兴喊了出去。 后巷墙下,陈兴靠墙垂头立着,林顺道:“虽meimei话说的不地道,可她实心为着你好、为着阿柔母女好。” 他指的是他meimei,林氏。 陈兴点点头,“我知道,昨儿我太激动了,对不住,顺子,我也知道,这事儿轮不着我陈兴一个泥腿子cao心,可是赵晋毕竟是阿柔的……”他对着林顺的脸,说不出后头的话。他也知道,林顺喜欢阿柔,就是到了现在,也仍旧喜欢。林老汉一直张罗要给林顺娶妻,林顺死活不同意,连相看都不肯,为的是什么,他比谁都明白。 林顺苦笑了下,“兴子,咱俩从小一块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有些话,我得跟你直说。这回赵官人犯的不是小事儿,牵连到朝廷的大案里头,十有八九要掉脑袋,甚至抄家灭族。你想想,他的族人,那都有谁?他妻妾都死在了马贼手里头,还剩谁?” 陈兴心里何尝不知,他两手都是冰凉凉的,何尝不心慌,“照你的意思呢?” 林顺道:“听我meimei的,先关了店,搬家,至少得先把阿柔和孩子护好。至于要不要去探望赵官人,或是替他打点路子,那是后话,眼前最重要的是先保住阿柔,你说对吗?” 陈兴长长叹了一声,垂下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林氏昨晚的话其实没说错,如不是他没用,以至于要卖了meimei,哪会有如今这些事儿呢? 两人谈了数句,到得晚上,柔儿回屋后,陈兴把陈婆子夫妇、林氏都喊下楼,和顺子几人背着柔儿,将打算说了。 林顺道:“位置我瞧好了,今儿傍晚去欹县打听了,有个空院儿,暂把阿柔和孩子送过去。我跟陈兴先在这儿守几天,看能不能把铺面儿转出去,大伙儿一块儿去欹县,后面的事儿,等到了那边再慢慢筹谋。” 这店才开多半年,刚上正轨,正是盈利的时候,贸然说要关结,大伙儿都一样不舍。可没什么比性命重要,更没什么比陈柔跟安安的安危更重要。几人都是一样心思,自然没有异议,就在沉重的氛围之中,这事儿定了下来。 柔儿立在楼梯转角处,手掌发紧,攥住了扶手。 她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到底更为连累了家人而过意不去,还是更为赵晋忧心。 可她的心事不能与任何人提及,只有独自一人慢慢消化。 她没有下楼去,大家背着她商议,就是不希望她对此而有负担,她只能装作不知情,悄声推开屋门进去,立在床前望着熟睡的安安。 数日后,陈林两家连夜迁出了小镇。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去。 与此同时,牢中的赵晋被提了出来。浙州诸事已了,周文保再探不出旁的,决心亲自押送赵晋入京。 周文保行事周密,未曾事先与沿途任何地方官员打招呼。为保行踪不露,将官差们都扮做了商人模样。赵晋被押在一辆马车里,任谁也瞧不出这是个朝廷钦犯。 这两日赵晋安静得不像话。每回周文保去瞧他,见他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或是靠在车壁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