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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在正堂会客,正堂里全是女眷,宾客宴席要等晚上秦良甫回来主持。到了吉时,秦画晴按规矩跪在准备好的垫席上,裕国夫人微笑着取过象牙篦子,给她梳顺头发,挽了一个高高的双螺髻。卢夫人和张氏是多年好友,亦是司者,从朱漆雕花托盘的锦盒中取出三支累丝嵌宝珠仙草簪,递给裕国夫人。裕国夫人朗声道:“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既昭妇则,又擅母仪。具宣闺范,有裨阴训……”她念了一连串方毕,秦画晴叩首应诺:“女当谨从。”随即裕国夫人为她插好三支金簪,虹玉县主立刻上前扶簪,三加之后,及笄礼成。秦画晴站起身,伸手捶了捶膝盖,朝裕国夫人等人道谢,一旁的虹玉县主笑道:“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秦画晴笑着答是。本该由秦画晴带着诸位在秦府逛逛,但这般大的雪,没人愿意出去受冻,便都窝在正堂闲聊。张氏念见秦画晴一直神色郁郁,以为她病还未好,便让锦玉将她带回明秀院休息,中饭也不必冒雪出来,一切由她cao持。秦画晴回到明秀院,抖落帽上雪花纷纷,便坐在锦榻上发呆。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隐盖了眸中忧愁。锦玉也知道秦画晴在想魏正则,可她却什么也不敢说。桌上摆着几个锦盒,都是张氏让春茜送来的,里面是各样珠宝首饰。秦画晴目光落到那锦盒上,突然站起身,飞快的将一个个盒子打开,果然看到了那多宝流光金步摇。她拿起步摇,轻轻摇晃,琳琅的流苏碰撞出好听的玉石声。秦画晴不禁满嘴苦涩,叹息道:“锦玉,你知道吗,魏大人此去渭州,兴许是三年、五年、十年……才能再见了。”锦玉不知如何接话。秦画晴眼神微微一亮,将那步摇珍而重之的放回锦盒,道:“他于秦家有恩,这般走了,也不知父亲有所表示没有。不如……不如我去送送他。”“这怎么成!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今天是小姐你的及笄礼,府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锦玉忙不迭打消她的念头,可秦画晴却越想越可行,竟是刷的站直身子,眼里放出光彩,“对啊,我可以去送行!”锦玉急道:“小姐,你走了,夫人来寻你怎办?”秦画晴思忖道:“嘱咐黄蕊,让她把人拦在外边,说我头晕休息,不便打扰。”“可是……”“没有可是!”秦画晴拿起手炉,一字字道,“灞河也不远,咱们快去快回,无人会发现的。”她意已决,锦玉为奴也不好阻挠,将暖烘烘的手炉塞进秦画晴手心,飞快取了柄竹绢伞,主仆二人从后门溜了出去,宾客都在正堂,仆人也在那边伺候,竟是十分顺利。风雪呼啸,长街上冷冷清清,莫说雇马车,就连寥寥几个行人也都裹衣疾行,神色匆匆。锦玉好不容易雇到一顶软轿,但轿夫听说要去长安城东二十里的灞河,都不太愿意。两人费干口舌,那轿夫才点头同意。时间紧迫,秦画晴也没有多谈,上了轿子,颠簸了大半时辰,总算停下。城外积雪无人清理,已经没过了小腿,秦画晴有些后悔,却只有硬着头皮前行。四下寒风肆虐,白茫茫一片,厚厚的斗篷也遮挡不了那刺骨的严冷。过了灞桥,再不远便是津渡,河水宽广,常年湍急,因此不会结冰,这样的天气走水路,顺流直下,可比在覆盖积雪的官道还要快捷。秦画晴咬紧牙关,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待转过大雪覆盖的弯道,河流水声便愈发清晰起来。岸边停着寥寥两艘船只,几名小厮正在往船上搬运箱子货物,到底是锦玉眼尖,抬手一指:“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徐伯?”徐伯穿着一件棉袍大褂,头上戴着顶羊皮毡帽,正在给那些搬运箱子的小厮撑伞。他将伞微微一倾斜,便显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一身浅灰色圆领袍,身披青羽滚毛边的披风,秦画晴再熟悉不过,她眼底一热,脱口喊道:“魏大人——”远处传来细微的呼唤,和着呼啸寒风,听不真切。魏正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就见徐伯一转身,大喜过望:“哎呀!是秦姑娘!”他不禁一愣,侧目望去,漫天风雪中,一抹纤弱的桃红身影正提着裙摆,踩着厚厚的积雪,朝这边快步奔来,身后的丫鬟举着伞,竟是追不上她。秦画晴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扬起一张冻得通红的脸蛋,目光盈盈:“……魏大人,我来给你送别!”三十章折柳她桃红色的斗篷濡湿成深红,头上是及笄时插的金簪,衣服隆重而华贵,看情形,竟是从及笄礼上追了过来。秦画晴见他凝视着自己久久无言,不禁轻声唤道:“魏大人?”魏正则回过神,抬手拂去她肩头白雪,神色复杂:“让我如何说你?昨日还病着,今天便冒雪而来,当真以为伤寒不伤身?”秦画晴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还要多谢魏大人,吃了宋太医的药,身子早就好利索了。况且……”她语气一顿,“况且你离京,一别不知经年,我无论如何也得来送你。”渡口不远处有座草亭,魏正则看她鼻尖被冻的通红,便撑伞带着她走过去暂避风雪。锦玉见得此景,正要跟过去,却被徐伯拉了回来。亭中依旧寒冷,只是不用被飘一脸冰渣。秦画晴手炉已经凉了,抱在怀里反而更冷,她索性随手搁在亭中的石桌上。看着雪中二人蜿蜒的脚印,秦画晴心下一动,定定的望向魏正则。他负手而立,看着亭外纷飞大雪,随和的目光说不清道不明。秦画晴率先打破沉默,问:“魏大人,你被贬去渭州,为何不告诉我?”魏正则压低嗓音,缓缓说道:“除了让你心生愧疚,又有什么意义?”秦画晴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她的确愧疚,而这愧疚里又夹杂了一丝丝她捉摸不透的情绪。她垂下头,声如蚊呐:“于大人你来说,的确没有意义,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便有责任知道,今后也好尽力弥补。”魏正则侧头看她,正好看见她眼上长长的睫毛,仿佛停留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他不自觉放柔语气:“世事如流水,哪有定数?忠言逆耳,皇上本就不满我,不满李大人,贬谪乃意料当中,你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