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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低低道:“是我错……” 声音暗哑艰涩,每一个似乎都用尽全力才挤出喉咙。 男人的脸贴住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错。” 脸上,慢慢地,有了湿润的感觉。 雷海城怔住,发觉那水流经嘴边咸涩微苦,他总算省悟,那是冷玄在默默落泪。 冷玄居然会在他面前哭?! 他难以置信,试探着去摸冷玄的脸,果然一手热泪。 似乎知道已经被雷海城发现,无法再隐藏下去,冷玄双肩也开始颤栗,本来还强忍的哽咽逐渐溢出喉咙,最终放声大哭,仿佛要将生平所有积压的痛和怨都在这一刻放肆宣泄。 “……”从来没有过哄男人别哭的经验,雷海城手足无措,慌乱间听到冷玄一直在断断续续说什么,他凑近男人嘴边,终于听清楚了—— “……抱着我……雷海城,你抱着我……”男人彻底卸下人前冷傲的面具,泣不成声。 这样的冷玄,他怎能放得开?雷海城张开双臂,用力抱紧了周身剧烈颤抖的冷玄。 任何劝慰,其实都没必要。因为他知道,怀里的人比谁都坚强。而此刻的脆弱,也只为他一人流露。 蜡烛烧剩寸许时,冷玄终于缓缓停止了哭声,抬手抚摸雷海城长发,嘶哑着嗓子道:“等周儿年满双十,真正可以独揽朝政了,我一定跟你走。” 天涯海角,也随你去。 第三部 第118章 翌日天光乍露,大军已整装拔营,旌旗猎猎,金戈铁马,携如虹士气长驱直入西岐国境。 雷海城与冷玄同坐皇辇内,听车外行军步伐整齐划一,比之昔日云潼关前的军容大有长进,看来军中那番改革多少奏了效,他忍不住微笑,问身边冷玄:"我听明周说,你先前已经攻下西岐两座城池,後来却又被逼撤退,其实你是故意诈败,想将西岐大军主力全部引出来再一举歼灭吧?" "对!如果不先小胜一场,直接佯败诱敌,对方未必信以为真。" 雷海城笑叹道:"你也做得太真了。我沿途见到不少边民逃难,百姓都以为天靖军情吃紧,担心得很。" "要是不够逼真,被对方看出了破绽,哪还会轻易上钩?" 冷玄说著话,目光却未曾离开过雷海城失焦的双眸,始终挥不去心底悔恨纠结,左手握紧了雷海城的手,深深吸气。 听到冷玄忽然静下来,雷海城用脚趾也猜得到男人八成又在自责了。好不容易才让冷玄对他敞开了心扉,他可不想冷玄又缩回到愧疚负罪的阴影里去,轻笑道:"那个御医都说过了我眼睛有机会复明。将来,我还要和你走遍名山大川,看尽天下。" 手被男人大力握到生疼,冷玄的头发披落在他脸旁,随著呼吸波动…… 他和冷玄,在车轮单调的滚动行进中享受著难得的一刻静谧。良久,耳边响起男人悦耳动听的低沈嗓音。"五年,再过五年,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再听不出冷玄话里赤裸裸的情意,雷海城这两世也算白活了,胸口又跟昨夜听到冷玄说愿意跟他走时那样,欢喜到涨痛。 他闭目,抱住冷玄,低声道:"我也是你的。" 生死轮回,皆由天命。他不知道梦蛰什麽时候会再次发作,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等到那五年之约,但只要还活著,他绝不再让冷玄孤独一人。 西岐该役尽折十五万将士,朝野震惊,人心涣散,剩下几万兵马根本抵挡不住天靖大军的乘胜进攻,虽然将士殊死搏杀,仍节节败退。 不出月余,天靖已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挥师深入西岐腹地,逼近皇都梵夏。雄兵十万在城外廿里处安营扎寨,等待著给予西岐最沈痛的致命一击。 时已入夏,西岐疆土广袤,地势以草原寒漠为主,夏季并不显得炎热,甚至夜间大风一起,还刮出几分透骨阴凉。 皇帐内烛火亮如白昼,冷玄与邰化龙等几名将领正聚在地图前商议著粮草补给和下步战略。几个将领都摩拳擦掌,请缨领兵攻打梵夏。 冷玄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挥退众人出了皇帐後,才扭头问坐在旁边的雷海城:“你觉得如何?” 雷海城正捧著碗热气腾腾的草药,已喝了大半,闻言一口饮尽,抹著嘴角药滓道:“西岐的兵力都折损得差不多了,邰将军他们要攻进梵夏并不难,但对方明知兵临城下,总不肯甘心受死,怎麽也会做点手脚。说不定又跟临渊城那样挖上个大坑什麽的,等著天靖大军往里跳。” “西岐现在的娃娃皇帝不过是原千雪诈死後在西岐宗室里挑出来的傀儡,不足为虑。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原氏兄弟。” 冷玄在帐中缓缓走著来回,眉宇间隐有忧色,“眼下西岐正值存亡绝续的生死关头,按说原氏兄弟断不会袖手旁观,任西岐覆灭,可我手下眼线和暗影至今没传回那两人半点消息……” 表面越是风平浪静,他越觉得暗中大有乾坤。 雷海城耸耸肩,“反正乱猜也没用,不如派些身手敏捷的探子想办法潜进梵夏刺探。可惜我眼睛看不见,不然我去──” 话没说完,男人左手横过他面前,轻轻覆上他嘴唇,阻止他再说下去。 他一愣,随即听到冷玄弯腰,在他头顶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眼前。” 冷玄语气之坚定不容置疑,然而雷海城却听出他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那晚一场痛哭後,接下来的日子,在雷海城面前表现得很平静,安之若素,但他知道,那只是假象。 有夜偶尔醒来,他模糊地看到冷玄并没睡,而是半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看著他。 冷玄以为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见,所以发现他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动,只把呼吸放得和睡梦中一般的轻缓悠长。 他心酸地闭起眼睛装睡,整整後半夜,都没听到冷玄再躺下来睡觉。 之後他留了心,发现几乎每晚睡不了多久,冷玄就会在一阵轻颤中惊醒,蹑手蹑脚挪开他环在冷玄腰上的手,然後坐起身,看他到天明。 男人迄今,还没从那天目睹他被炮火轰击的恐惧中走出来…… 雷海城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抹去冷玄深深的不安和恐慌。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劫後余生的那个夜晚一样,用双手搂紧冷玄,用体温告诉男人,他还活著…… 两人无声相拥许久,冷玄的气息慢慢平和如常,直起身,唤进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