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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庶民同罪,一切依宗法议罪,不必问过朕了。” “臣遵旨。”宗人令领命退下。 “父亲……”侍立一旁的宋珑欲言又止,宫变后续处理大多由他主持。 “珑儿有话便说。” “稚子无辜,他二人的皇家血脉是否能从轻发落?”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以为你懂这个道理。” 宋珑忙揖道:“儿子失言了,请父亲责罚。” “罢了,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一生不得返京。” “儿子替子侄们叩谢皇恩。” 老皇帝忽然问道:“珑儿,你想当太子、想当皇帝吗?” 宋珑双膝重重一跪,在坚硬地面上磕出闷响。“儿子不敢妄想!” “呵,是吗?”老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宋珑胆寒心惊,背出冷汗,宫变之后君心益加莫测难辨,曾经慈眉善目的老圣人,如今眉眼间却透著阴鸷与一丝狠戾。 “朕虽大限将近。”老皇帝徐缓说道。“但这江山要给谁,还说不定。” “儿臣绝无异心,请父皇明察!”宋珑重重一磕头,称呼由私下的亲暱转为正式称谓,显出十分惶恐。“儿臣只愿父皇长乐永康,万寿无疆。” “朕未疑你居心,起来吧。” “儿臣不敢。” “朕乏了。” “父皇好生安歇,儿臣告退。” 宋珑恭身退下,地上一抹血印子,是他磕头时留下的。 “如果他说他想当太子,想当皇帝,朕说不定就给他当了呢。”老皇帝喃喃道,瞥了眼那抹血印子,长长叹息一声。“小石头,朕想去看看宋璋。” 石公公领命,张罗去了。 老皇帝合眼休息,感到身心俱疲,他忽然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起不来了,再猝然眼开眼,努力瞪大眼睛,心想我还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 阴暗潮溼的宗人府天牢中,只关押了三个人,都是流着皇族血脉的宋氏天家人。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毒杀皇帝未遂。 一个是位袭的宋姓王爵,上一任皇帝关进来的,罪名未知。 说来先皇贞武帝在位时期,宗人府天牢曾一度人满为患,不过人一旦进来,大多活不过三年,自己病死的、赐酖酒毒死的、白绫缢死的、杖刑鞭刑打死的……最后只剩这个早为世人遗忘的老王爷,不知怎么就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了。 第三个,则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罪名逼宫谋反。 宋璋押入天牢后,大哭几天,大骂几天,完全无人理睬他,只有送饭哑奴一天出现两次,放下饭菜就走了。 牢房屋顶很高,光线从高墙顶端的铁栏小窗透射进来,一天之中只有半个时辰勉强能照到人,冬日天寒地冻,万分难挨。 宋璋蜷缩在角落,将唯一一件又旧又破的棉被裹在身上,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哪还有当日临朝摄政的威风。 皇叔和落难王爷的牢房在宋璋对面,俩老人每日隔着栅栏沉默下棋,黑子白子错落排布,此消彼长,绝地逢生,这一盘棋不知下多少年了。 他们也不理宋璋,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两尊石雕人像,偶尔动手移动棋子。 宋璋陷入绝望,他痛苦得想死,又要强的想活着。 他不愿认输,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明明快得到一辈子最渴望的东西,却在碰触的前一瞬间给抢走了,哪能不怨极恨极。 不知过了多少天,天牢来了稀罕贵客。 老皇帝坐在四人抬的软轿上,来看宋璋此生的最后一面,他自觉时日已无多,而他的这个儿子则永陷牢狱,终生不见天日。 “父皇,儿臣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父皇!”宋璋冲到牢房边跪地哭喊,死命磕头。“父皇,我错了!我错了!” 老皇帝惋惜看着他,说不上心痛或失望或其他为人父者的情绪,这是他的亲儿子,却得不到他更多的怜悯。 老皇帝向随侍的石公公颔了下首,石公公将两张纸递向宋璋。 宋璋急手抢过来,一看,竟是两张皇帝亲手草拟的圣旨。 都是册立太子的诏文,一张是封册宋珑,一张是册封宋璋,皆尚无盖玺用印。 宣召日期为二月二,龙抬头那日。 老皇帝说:“如果你再稍微忍耐一下,或许宣诏的,是写着你的名字那一张。” 宋璋面如死灰,浑身发抖,这两张草拟无疑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之中,痛苦至极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你是大绍皇子,因为朝廷社稷需要你,所以才会有你。” “宋琅呢?” “他是我的儿子。” 预料之外的老来得子,如同上天赐予的惊喜宝贝,总会格外珍惜。 “我恨你!你这个老杂种!我恨你!”宋璋面目扭曲的嘶吼,崩溃的口出秽言。“我恨你!该死的老混帐!” “来人,堵住他的嘴。”石公公皱眉下令。 “不用了,让他叫,走吧。”皇帝疲惫乏声道。 人说手心手背都是rou,偏偏天家无骨无rou,无血无泪,这辈子是他欠了宋璋与宋琥。 老皇帝合眼心想,等自己死了,再下地狱去好好偿还这诸多罪业孽债吧。 这一日,宗人府天牢传来癫狂的哭笑声,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骂,直到声嘶力竭呕了血,才渐渐回归如死寂静。 牢中两个老人对坐一日,才各别落下一子,各伴随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与叹息。 ◆ 二月二,龙抬头。 宗人府宣布判决,宋璋、宋琥及其党羽围宫谋逆罪定谳,大皇子宋珑代皇帝当朝宣旨,昭告天下,二人恶行重大,罪无可赦,唯念皇室血脉与昔日有功社稷,功过相抵,饶其死罪,贬为庶民没入罪籍。 主谋宋璋监禁宗人府天牢,至死不出。 从犯宋琥发配守皇陵,终生披枷戴锁。 二人死后不得入宗祠,不受天家后代香火供奉,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是比监禁和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他们将成无主的孤魂野鬼,在史书记载中,只得一笔带过的浅墨淡痕,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顺安二十九年上元夜,二、四zigong变败,囚至死,不入祠。 11 一夜鱼龙舞过,满地残红狼籍。 当百姓从市井传言中听闻宫变时,这事早已成了板上钉钉,喜好热闹的人每日午时去西市口围观,看今天斩这个贵人,明天杀那个官人,有些人特地带白馒头去蘸血,谣传可治肺痨病。 大绍朝廷早已明令颁布禁止这项迷信行为,可监刑人大多睁只眼闭只眼,百姓所求无非想治疗患病亲友,否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