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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小心答道:“回禀使君,奕将军这些日厮杀太久,好多伤处来不及处理,布都长在了rou里。若是硬脱,会扯掉皮rou……” 梁峰拳头狠狠攥了起来。就连当年他出生入死时,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衣衫板结,长在rou里?一路上,他到底多少次擦着死神垂镰,逃出重围? 见使君不答,那医官又道:“疗伤清洁怕是有碍观瞻,使君不妨到帐外静待……” “不必!”梁峰断然回绝。他要看看奕延身上的伤是否有碍。 听到这话,医官也不敢多言。热水端了过来,他开始擦拭软化那些凝结的血块。有些地方确实能轻轻揭除,但是更多还是硬生生把布料撕开。大大小小的创口,绽开无数,有些鲜红,有些则开始化脓,呈现青黑色泽。血腥味也冒了出来,和那污臭混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一定是痛的。奕延肩背的肌理已经无意识的绷紧,冷汗直冒,在污血中划出一道道湿痕。可是如此的剧痛,也未让他从昏迷中醒来,连齿关都咬的死紧,一声呻吟都不肯外露。 梁峰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医官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不由自主一颤,像是那痛,是伤在自己身上。 又是一阵轻响,大块血rou随着衣衫扯了出来。梁峰忍不住张开了口,想要喝斥医官,不能轻上一点吗?然而当他见到对方额上的汗珠,突然醒过神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不该留在这里的,有他在,医官反而不敢放手施为。这对奕延,是种折磨。 外面,王隆正焦急的站在门口。刚刚问诊清场,他就被赶了出来,但是实在放心不下,守在那里不肯离开。 梁峰没让他进去,开口问道:“其余兵士呢?” 主公问话,王隆怎敢不答:“都在邺城呢。将军下令让他们休整一天,能动了再跟来。” 他倒是记得旁人是rou做的,难道他自己是铁打的不成。梁峰的面色又沉了些:“重伤的人多吗?” 王隆点了点头:“不少人都坐不稳马了。不过能回到邺城的,应当性命无碍。”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真是重伤致命的,根本就撑不到走完回程。 一千三百多人,全是梁府出来的精锐。这损失,惨痛的让人难以承受。梁峰闭了闭眼:“阵亡之人全是英烈,当抚恤重赏。” 没有他们,哪来的这场轻轻松松的大胜?再重的恩赏,也都唤不回这些忠勇精魂了。 王隆的面色也有些哀伤,都是一营兄弟,哪能不心疼?若是这一战,他也能领兵参战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多救几条命来。 一时间,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帐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女子惊呼。 梁峰惊得浑身一震,快步走回了营帐:“怎么回事?!” 那医官尴尬道:“无事,只是护娘想为将军擦拭胸口伤痕,不料将军突然动了,唬了她一跳……” 果真,榻上那人手臂已经紧紧攥在了胸前,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人还是没有醒来。 那医官连忙走上前,想要把他手里的东西取出来,试了两下却没能掰动。这下医官头上的汗更多了,奕将军手臂胸前伤口不少,都要处理啊。这可如何是好? 梁峰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奕延的手:“伯远,松手。这是医帐,不用紧张……”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传到了那人耳中,还是轻柔的抚慰让他放松了神经。那只手松开了,一物从掌心滑了下来。 眼疾手快,梁峰接住了那差点掉在地上的东西。入手一片湿粘,沾着的有血也有汗水。可是当看清那东西时,梁峰愣住了。 那是枚佛像玉雕。古代的玉饰,很少贴身佩戴,多是做成环佩挂在腰上。这枚佛像原本可能也是打算做成挂饰的,比后世的玉佛要大上两圈。可是现在却挂在了奕延颈间。而且那佛像不似市面上常见的刻本,没有分毫胡人高鼻深目的模样。反倒跟上党所出的佛像类似,眉眼之间,与自己有些相仿。 身后,王隆奇道:“这是将军新雕的?” 梁峰手上一紧,握住那玉:“伯远喜欢雕玉?” “嗯,在营中的时候,常自己琢磨。据说是家传的手艺……”王隆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主公变了脸色,赶忙闭嘴。怎么说都是粗笨活计,不值得传扬。 然而梁峰色变,却不是因为王隆的话。他想到了数年前,奕延就曾送过他玉佩,也是亲手琢磨的。那现在这佛像,是用来做什么的? 心头就像被狠狠揉了一把,泛着酸楚和疼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未缺过配饰,那玉佩究竟放到了哪里,也没有丝毫印象。又何必费时费力,为他雕这些…… 然而握着玉佩的手,抓的更紧了。梁峰在又看了一眼昏睡中仍旧眉头紧锁的男人,对医官道:“继续包扎。等到诊完了,立刻报我。” ※ 身体轻轻一颤,奕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倒不是睡足了,而是火辣辣的痛楚像是锻打挖凿,让他不由自主逃出了梦乡。然而醒是醒了,他却觉得动弹不得。身上像是被撕成数块,又拼凑起来,疼得难以忍受。与疼痛相伴的,还有脑中嗡嗡响动。让他鼻腔发堵,口中干哑,连喘息都异常困难。 他这是怎么了? 木愣愣的躺了片刻,奕延终于想起了昏倒前的那一幕。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击,他身体一弹,想要坐起。一旁传来了个声音:“你刚缝完针,好好躺着。” 奕延浑身都僵住了,也不敢动作,只得一点点扭过颈项,向身旁望去。只见榻边,摆着一个小案。一人倚在那里,向这边望来。 那俊雅眉目,清亮眼眸,半年多来只有梦中才能得见。可是现在,那人就坐在他身侧,眉眼之间,似有倦容。 “主……公……”嘴唇颤了两颤,奕延挤出了声音。 然而下一瞬,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费力低头,向身上看去。这一看,奕延脸上变了颜色。他身上没穿什么衣服,只有满满绷带,一条薄被虚掩在腰间。他被送进医院了?他在主公面前昏过去了?就那么身打扮? 看着面前青年脸上五颜六色,狼狈懊恼的模样,梁峰起身,走到了榻旁。 “下次,要在你身边捆一排勤务兵。有伤不治,还非要拼死拼活赶回来,你是嫌自己命大吗?”梁峰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浑身大小伤痕二十余处,见骨的就有六道。再多熬几日,也用不上医官了。” 看着那人冷峻面孔,奕延的唇又抖起来了:“末将……末将下次定然……” 这简直不像是外人面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冷面将军了。梁峰腔子里有哪处颤了一颤,摊开右手,把一件东西递在了奕延面前:“这是你雕的?” 奕延不由自主伸手摸向胸前。那里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