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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生平罪状十六则,有理有据,得太子李承乾大赞,升其为谏议大夫。 一时间,朝中掀起一阵揭举魏王不轨行状的风潮。 至此,魏王府再不见曾经的风光无限,被封禁的府邸,向人昭示其而今的落魄。 遗玉不知长安天变,离开河阳之后,便在韩厉的指引下,躲避追兵。 一天一夜的赶路,他们并未向南方逃离,而是绕了半个圈子,躲开朝廷兵马,继续朝西边行进。 在抵达下一座城镇之前,遗玉先见之明,派孙雷前去探路,众人停留城外等候消息。 孙雷往返用了一个上午,带回来了一张新鲜的榜文交到遗玉手上,还有城中茶馆听来的风声。 遗玉在看过那张通缉魏王亲眷的榜文之后,总算是清楚了他们眼下处境,有关魏王勾结突厥人“谋逆”的罪行,榜文上是写的一清二楚。 前一刻还在优哉游哉地赶路,一夕之间变成逃犯,不愧一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讽刺难解。 “这上头都胡说八道什么,”卢氏气愤地将榜文拍在车中的茶案上,“什么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我看太子这么急着抓人,才是心中有鬼!” 卢氏倒不是有多相信李泰不会谋反,她是相信自己闺女,她将这一对小夫妻的热乎劲看的清楚,那李泰真要准备这个时候谋反,她就不信遗玉没听到半点耳风。 “王爷不会做出这等事,”遗玉比卢氏要冷静,坐在徐徐远离城市的马车上,对车中并座的韩厉和孙雷解释: “三万大军覆没,这数目应该有虚头,死伤必是真事,但要说是王爷勾结突厥人所为,实在是牵强,说句不当讲的,王爷真要谋反,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军功未立,便先图反,人心倾覆,成事不过一九。” 李泰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又怎会去犯傻冒这种险。 孙雷点头道:“王爷是肯定不会谋反的,那便是西北传来的战报有误,可这么大的事,候将军又怎会误传?” “就是误传又如何?”韩厉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气愤不已的卢氏手中,微微冷笑道: “圣上卧病在床,不理朝政,太子当权,只要死拧了魏王谋反之罪,趁着京中无人坐镇,打压魏王一党,损伤既成,等到魏王归京,往好了想,即便是给他洗了清白,又能如何?高昌一战,侯君集立下汗马功劳,大不了功过相抵,吃亏的还是魏王。最糟糕的,便是证明不了魏王的清白,那你们被抓回去,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条。” 一席话,令车中几人面色发紧,卢氏不安地看了遗玉一眼,扭头道: “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长安城肯定是不能回了,再往西走,临近京兆,城镇上贴有榜文,不能进城,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么躲下去,等王爷被遣送回京?” 韩厉摇头,见她忧恐,声音柔和下来,“我带你们到南诏去住上一段时日,等候京中安定了,再做打算。” 孙雷一听,立刻衬道:“韩先生若在南诏有安身之所,不妨就先带王妃和老夫人去躲避一阵,属下召集王府死士,埋伏在京城四周,随机应变,王妃以为如何?” 他扭头去询问遗玉意见,却对上一双冷眼,心中不由一突。 “我以为不如何,”遗玉知道孙雷是在为自己安全着想,可依旧忍不住想要发火,什么叫“等京中安定了再作打算”,什么叫“随机应变”? 通通都是在叫她明哲保身,这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儿有什么区别。 “到了前面,我们休整一番,兵分两路,韩叔带着娘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卢氏闻言,忙抓了遗玉的手急声道:“那你呢?” “我要到洛阳去。” “你去洛阳做什么?” 遗玉沉下目光,“我去找平阳公主,请她同我一齐回长安。” “回长安?”卢氏拔高了嗓音,失声道,“你这孩子,是傻了不成,他们正在抓人,你这是打算自投罗网?你韩叔不是说了,你现在回去是给魏王添乱,他信上不是说过,要你无论如何不能回去,你就是不听娘的话,总该听他的劝吧?” 卢氏不提李泰的信还好,一提起来,遗玉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蹿,李泰显然已经料到京中会有此一变,故而在信上叮嘱她不许回长安,说好听些,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说难听些,就是没把她当一回事。 她不是头一回发现李泰出了事喜欢把她往高处放,打个比方,通常人家里着了火,最先救的肯定是最宝贵和最值钱的东西,李泰现在就是在这么做,可关键在于她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箱金银,是一个有头有脑的大活人。 搁在平时,被他小心保护着,她会高兴,会窃喜,但不是在他逢难的时候,更不是在他身涉险境的时候。 同甘苦,共患难,这是夫妻最基本的要求,连这点都做不到,她还求什么一心一意,干脆一个人老死得了! “我现在回长安,有平阳公主作伴,太子最多将我幽禁,他们还敢害我不成?”遗玉冷笑,“皇上是卧病不起,他们忘了这朝中还有位三公主呢。” 平阳公主手上握有兵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朝中老一辈的人物从骨子里敬畏这个女人,有平阳公主做盾,无异于是捧了一份丹书铁劵,她就不信,谁敢动她。 韩厉嗤笑一声,“平阳为何要卖你这么大的面子?” 韩厉同卢氏一样,是平阳从小的玩伴,三人关系极好,当初韩厉背井离乡,就是卢氏和平阳一同筹集了银两助他东山再起,哪想那钱被他做生意赔了一大半,自此走上西北商路的匪道,做了山大王。 他了解皇室子女的身不由己,不认为遗玉可以请到她帮忙。 “我救过她一命,公主承诺还我一份人情。” 遗玉抿起干涩的嘴唇,平阳中毒,危在旦夕,是她同姚晃换了一张解药的方子,被姚晃索去小半瓶血,这事连李泰都是一知半解,她更没有对卢氏提过。 韩厉愕然,扭头去看卢氏,见她也是惊讶,便信了遗玉不是在说谎。 “即便平阳能陪你回长安,可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韩厉想带走卢氏,可他知道卢氏放不下女儿,便只能劝说遗玉同行。 孙雷也不愿让遗玉涉险,便配合道:“是啊,王妃,您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同老夫人一起躲上一阵。” “我回长安许是没用,”遗玉沉下声音,熠熠的目光里,是毅然决然的坚持: “可是谁都能躲,只有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