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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裴花朝一直不肯记起旧事,东阳擎海那“给砍了脑袋”五字让她避无可避,眼前即刻浮现晦暗的灵堂,自己攀在棺木边沿,目睹父亲遗容。 她的父亲身着寿衣,躺在棺木内双目轻合,面容十分安详,如同所有在世间尽了一己本份的人那般,心安理得,毫无挂碍地睡去了。 然而父亲的颈子这般触目,他颈间皮rou围绕一圈平齐刀痕,以粗线交叉缝合。 彼时她年幼,纵然知晓发生何事,就是做不到死心放手。 “父亲,醒醒,”她拉住父亲衣袖,忍泪央求:“父亲不要不理六娘……” 裴花朝闭了闭眼,摒弃脑中灰暗景像,问道:“京城的事还传到宝胜吗?” “我让崔陵挑正经媳妇相赔,门户至少要与崔家相当,又顺我的眼,方准他娶。为此,核实过你来历,也见了你。” 她灵光一闪,因问道:“我们在饮子店相遇并非偶然?” “那日崔家带你过去,让我相看。” 裴花朝放下指向自身的匕首,周身血液如沸。 东阳擎海望向窗外天色,道:“天晚了,待会儿让人带你到别处安顿,往后在寨里住下。” 裴花朝不假思索答道:“不,我要回崔家。” “你还打算跟着崔陵那鸟汉?”东阳擎海挑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祖母尚在宝胜。” “接她进寨安身歇马,成瓮喝酒,大碗吃rou。” “……”裴花朝委实想像不出端严如唐老夫人成瓮喝酒,大碗吃rou的光景,倒是很可以想见老人家见了这帮山贼定然勃然大怒。届时老人家骂他们“乱臣贼子”还算好的,没准一气之下不管风度,竟仿效忠臣夺笏击贼,拿拐杖追打东阳擎海这叛国贼头。 当着矮人不说矮话,对着东阳擎海,她当然不好道出这层顾虑,只说:“家祖母晓得真相,要受不住。” “抢婚消息在宝胜早传遍了,你怎生向你祖母假作天下太平?” “家祖母心气高,只与高门往来,通宝胜想来没人家与她出身相当。再者,出了抢婚这事,我们祖孙身份尴尬,不会有人上门结交。” “这还得崔家与你唱和。” “崔家会的,经过昨晚,谁都以为我和你,嗯,有瓜葛,崔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顾忌我三分。” 裴花朝和东阳擎海一递一句说话,疑心他存心打消自己离开念头,生怕自己再不走情势生变,因说道:“我回去,你也有好处 呀,我成天在崔陵眼皮底下晃,膈应死他。”紧接着她起身,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我回去了。” 东阳擎海似识破她心思意图,淡淡笑了笑,不再多言,唤人备车马护送。 裴花朝一路绷紧心神,好容易捱到登车时分。她由驾车老妪虚扶,正要踩上喽啰搁在车边的板凳上车,不防身后东阳擎海唤道:“小娘子。” 她背脊一僵,缓缓回头。 天色渐晚,流霞似锦,东阳擎海立在旷地上,头顶天,脚立地,狮鬃似浓发在风中微微飞扬。他长大壮硕的身后,一片大好山河,彤彤落日映苍穹。 但闻他朗声道:“你很有意思,什么时候你愿意做我女人,随时上门。” 裴花朝血冲脑门眼前发暗,赶忙扶住近前车辕稳住身子。 随时上门?她将车辕抓得指节泛白,这贼子当她什么人? 还当着驾车老妪、护车啰喽一干人的面,这般嚷嚷…… 裴花朝满腔羞愤简直不知从何说起,转念好容易就要脱离虎口,不好这时捋虎须再生枝节。 “我……”她尽力平和清晰道出心意:“叫我裴家人不要命上门送死,可以;不要脸上门送人,休想。” 她不说倒好,一说,东阳擎海又露出棋局终了,要一口吞了人的精光。 裴花朝往后缩,幸好东阳擎海一动不动,只是盯牢她。 “我把话说下放着,”那匪气汉子十拿九稳笑道:“你迟早回头找我。” 裴花朝匆匆登车,再不走,她不撕破脸大骂,就得吐几口老血为敬。 东阳擎海嘱咐驾车老妪几句,老妪应承了,扬鞭驱车而去。 八:狗鼠辈 < 情花册 1v1古言(丁大十)|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八:狗鼠辈 夜已深沉,崔家后宅,大郎崔陵的院落断续传出呜咽。 崔陵缩在床榻,抓住锦被把自己裹成一团。 孟氏坐在床沿,拍着锦被道:“大郎,起来吃药。哎,你发了一天呆病,无知无觉叫不应,可把母亲愁死了。” 崔陵在被窝里哭道:“我不吃,死了算了,全宝胜都知道东阳擎海睡了我媳妇……我不过睡了他相好……他睡我媳妇……呜呜呜……”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看开些,别烦恼了。” “母亲,你说得轻巧,绿头巾又不安在你头上。” “痴儿,儿媳失节,难道母亲在外头就有面子?” 崔陵驳不得,呜呜踢蹬床铺,孟氏道:“哎哎,快别哭了,裴六娘死了,就万事大吉了。” “怎么,镇星寨送回她尸首了?”崔陵拉下锦被露出脸,“拖去乱葬岗,不能让她污了咱们祖坟。” “还没消息,不过她死定了。”孟氏胸有成竹道:“诗礼人家的女孩儿,又是那死要面子的唐老夫人教养出来,教人jian了,敢活着丢人吗?魏妪也说她外柔内刚,这等人一准自我了断。” “她死了又如何?” “没了这个笑柄留在世上现眼,过几年,事情便淡了。要是咱们商行生意兴旺,更无人敢不识趣多嘴。” “裴家还有个老太婆……” “那老骨头啊,先愁上街要不到饭,活活饿死吧。” 孟氏话音未了,一人由寝间外帐幔后转出,道:“好算计,不愧是商户主母。” 那声音娇软冷漠,那人儿一身皱巴巴青色婚服,鲜嫩的脸是花朵般颜色,眼神却像才刚磨砺的匕首,寒光欺雪。 孟氏一跳立起,抖索指向来人,“你……裴六娘,你怎地没死?” “让阿家失望了。”裴花朝皮笑rou不笑道。她不愿与崔家母子扯上任何干系,然而他们既视她为耻辱,她就巴住彼此关系相称,膈应对方。 孟氏今日与她们初见时一般,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