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孟言川靠在车窗上一百个心气不顺，每每余光瞥到缩在车门边的卓可盈，心里更加堵得慌。这他妈要是在校门口被人看见了，还得了？不得给学校的人添了不少能造谣的剧情？

    他一直思忖着该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卓可盈沉默了一路突然发话打破了僵局：“叔叔，麻烦到前面那个红绿灯把我放下，我走过去就行了，没多远了。”

    孟言川摸着鼻尖瞥了她一眼，还算懂事，知道要避嫌，省得他动脑子想办法善后了。

    “叔叔，放学后我就在这里等你。”卓可盈落下一句叮嘱，拎起书包推开车门麻溜的下了车，尽职尽责的扮演好透明人身份，不想给任何人添不必要的困扰麻烦。

    *

    大课间。

    “咚咚咚。”

    “请进。”

    卓可盈抱着试卷垂头进了教室，找到了语文老师的办公桌将作业交给她，静静在一旁等候着老师的任务安排。

    “给我进来！”办公室的静谧被砰的一声撞门声打破，卓可盈心被撞的一突，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

    教导主任王文拎着秦哲的耳朵絮絮叨叨的批评教育着，孟言川和另外一个人不认识的男同学闷声跟在他们身后，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她只扫了一眼就回头等着老师发话，狭小的办公室被王文恨铁不成钢的谩骂声给撑满了。

    “高三了！还打架？很光荣？都给我站好了！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为什么打架？”

    “倪轩抢篮球场，明明是我们先预定的。”

    “就这么点破事？你们还有心思打篮球？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过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放完寒假就要一模了！你们还有闲工夫为了个篮球场打架？”

    “12班秦哲、12班孟言川、10班倪轩，打架斗殴违反校纪校规，公告处分。在我这儿写保证书，1000字，写完再回去。”

    “啊？？？一千字？”

    “有意见？嫌少？给你们再加点？回去通知家长，明天来学校报道。”

    孟言川一直没吭声，此时才发话，他那一贯慵懒散漫的声音特别有辨识度：“我爸来不了。”

    王文正在喝茶一下噎住了，推了推眼镜正准备教育他，孟言川紧接着补充了说明：“他日理万机的，真没空。”

    “噗…………”秦哲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文狠狠瞥了他们一眼，学校的足球场都是孟耀文捐的，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心里都有数。他就此作罢没好声好气的敲了敲桌子催促道：“赶紧写！”

    孟言川拉过一张空椅子坐下，转着笔悠哉悠哉的迟迟没有想写保证书的意思。秦哲挠着后脑勺一筹莫展，一千字的保证书？闻所未闻。

    “让这几位同学来一趟办公室。”语文老师把名单递给了卓可盈，她点了点头转身迈开脚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孟言川正正好坐在走廊中间，翘着腿捋着头发东张西望，跟初来乍到观光的游客似的，完全没有犯事的心虚样。

    卓可盈看着他挡路的身影脚步一滞，浅浅吸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打算，正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过去。

    感觉到身后隐隐约约有人类鼻息的细微动静，他扭头跟卓可盈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她微微蹙着眉，盯着自己的椅背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孟言川不知所以，低头看了眼脚下，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挡住了路。他落下胳膊刚准备挪开椅子，秦哲回身想找他说话，没注意到身后的卓可盈猛的把她撞到亚克力隔间上。

    “呃…………”卓可盈本来就瘦弱，在没预兆的情况下被魁梧的秦哲一撞，一下没站稳肋骨被刺的生疼。

    秦哲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她：“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孟言川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这人，怎么跟纸片人一样？

    “没事…………”卓可盈捂着被撞疼的侧肋骨，左右晃着乱了脚步想绕过秦哲，利用缝隙赶紧出办公室。

    秦哲趁机握住了她的胳膊肘，有点无赖的意味不让她走：“撞疼了吗？我送你去医务室？”

    卓可盈被他一抓心一紧，浑身的筋骨都僵硬住了，她慌忙往回抽手想躲避和他的肢体接触，心急如焚涨红了脸舌头都打结了：“我没撞到………麻烦……麻烦你让一让。”

    孟言川放下了腿站起身把椅子吱啦一声拉到办公桌边让出了走廊的空间，他拉椅子的动作都带着满满的不耐烦。

    卓可盈用尽全力抽回了胳膊仓皇而逃，秦哲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哎～说句话就脸红了，这meimei也太纯了吧？”

    “嘁……………有病。”孟言川看着秦哲跟花痴一样，万般不理解。

    *

    “当真？”

    “那可不！我亲眼看到孟言川在8班门口，而且上次放学的时候还堵着那个转校生呢！”

    “乔雪，要我说，你怕不是被三了都不知道啊？孟言川什么时候去过哪个女生的教室啊？”

    乔雪的手指逐渐收紧把书桌上的试卷揪成了一团乱麻，她气的上下牙磨出了细微的沙砾碎声。什么情况？孟言川从来没堵过女生，也从卡没亲自上门找过谁。

    她脑子里蹦出了无数个臆想猜测，难不成他毫无预兆的提分手真的是因为出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转校生？可是…………卓可盈是在上个月才转来学校的啊，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乔雪要被得不到答案的猜忌给折磨疯了，她手掌心一用力把那团皱巴巴的试卷碾出了一个破洞。实在恼火憋屈！自从卓可盈来学校后，老是听到有同学夸她是新晋校花，好端端的被抢走了这个头衔本来就够心烦了。这会儿居然还勾搭上自己的前男友了？绝不允许，什么好事都给你摊上了还得了？

    “哟？稀客啊～你怎么来我们班了？”李崇明拎着一大袋的外卖披萨正准备进教室，迎面碰上了乔雪。

    “让孟言川出来下，我有事找他。”乔雪满脸的阴郁，压了一肚子的疑虑要问个明白。

    李崇明把披萨放到书桌上，拍了拍正在沉浸式打牌的孟言川：“乔雪来找你了，在门口。”

    “对A！”孟言川摔了牌在桌上，敷衍的飘了句：“不见。”

    乔雪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心烦意乱七上八下，浑身的神经都在发麻。她焦虑的不行，频频探头往教室后排看去。孟言川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了口可乐，摔掉了手里的牌后捋着刘海和身旁的人击掌庆祝他们的胜利。秦哲哭丧着脸直拍书桌，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乔雪眼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考虑不到后果了，实在是抑制不住要一探究竟的心提着一口气快步走进了教室。孟言川刚赢了钱正在领秦哲的红包，突然被身后的人出声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兴致，从头凉到脚。

    “我有事要问你。”乔雪气的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她又不想表现出任何的怯懦退缩，僵着脊椎骨死撑着强硬立场，一定要达成目的。

    孟言川眼眸里所有的火花一扫而光，周身的气场一下跌入冰窖，嘴角平缓落下。他没有任何的表情，但rou眼可见的冷漠并且拒绝任何沟通。

    “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上别人才和我分手的？”乔雪被他这样冷暴力的处理方式给激怒了，她咬着唇角声音止不住的哽咽颤抖。苦苦追了他两年才得到和他短暂恋爱的一个暑假，被分手对她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要是真的是因为有第三者的出现被甩的话，乔雪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事实。

    孟言川就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歪了歪脖子指尖滑着手机屏幕沉浸在网络世界里，对她置若罔闻。他不喜欢任何人质疑他，更不喜欢纠缠过去不放。决定结束的事情，就从来不拖泥带水。

    乔雪被围观人的眼神鞭笞的体无完肤，她的颜面和自尊被践踏成了无数个碎片，捡都捡不起来，要是试图去捡，就会被扎到手感受第二次疼痛。她咬着泛白的下唇，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在打转，孟言川就这么狠绝的把她当空气，分手后一句话都没再给过她。仿佛他们从来都没认识过，连陌生人的待遇都比不上。

    孟言川伸手准备拿桌上的可乐，被乔雪一把抓住胳膊拦截了他的动作，她不甘，一定要知道答案，再三追问：“是不是因为卓可盈？”

    “嗬………………”孟言川缩着肩膀抽回胳膊，似笑非笑的哼了声鼻子。就是不想开口说一句话，一句都嫌浪费。只有冷着她，才能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们早就分手的事实。

    乔雪心被掰成了无数个碎片，怎么样都没法真的让这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风筝绑在自己手里不说，连她摒弃自尊要一个真相都不给。她抹着眼泪头也不回的匆匆逃离现场，乔雪的人生一直都是平坦明媚的，而她遇见孟言川开始才知道什么是挑战和困难。而这次冲动的质问行为，她也很明白是她自己亲手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原本还算体面的分手被搅得人尽皆知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