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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不绝的酒楼歌榭里都不见丝毫明火,大街小巷更是早早就 寥无人迹。偶尔一两声狗吠穿过参差不齐的屋脊,在夜空中远远荡开,更让人感到南魏帝京今时今日的凄凉没落。 皇宫寝殿东偏室内,躺在卧榻上的绍帝已奄奄一息。今日他强撑病体上朝,却劈头盖脸地得到了一连三大噩耗。头一桩便是济宁战 败,元晖失踪,四十万大军或降或散,已成过眼云烟。其二,派钦差们去西南四镇,令岐州、陇州、梁州、秦州出兵赴京勤王救驾,接 旨后兵马动倒是动了,不过这四镇守备好似商量过了一般,每日皆龟爬似的走上不到五十里就扎营歇息,明摆着是虚应朝廷。第三件, 累受皇恩的南疆王也造反了,公开宣布与赵长歌共进退。这三桩噩耗一件比一件堵心,直气得绍帝心痛如绞,大叫一声,仰面瘫倒在了 龙椅上。满殿大臣立时乱做一锅粥,纷纷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俗话说,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此乃妇孺儿童皆知且传唱不休的天下四大无用之物!是故 即便太医院四位白胡子老先生一起动手施救,皇帝依然昏迷不醒,只有身子时不时地抽搐几下。一名小太监跪在旁边,不停地绞着热毛 巾替他擦拭手脸。太医们其实心里很清楚,皇帝的身子早就垮了,以前是全靠南疆王用药吊着,如今南疆都反了,绍帝也就真的末路了 。这一番忙碌做作不过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以免日后被人诟病说太医院不把圣上的性命当回事。最后,满头大汗的老太医们两手一摊 说,“自古帝王后事,都得事先准备,请德妃娘娘同九皇子来决断吧。” 于是御榻内侧,悬起一道杏黄色的帷帘。满头珠翠的颜德妃坐在帷帘里头,紧靠着绍帝的头部。尚未成年的九皇子元珩挨着他母亲 ,不过,他是站在帷帘之外的,靠近绍帝的身边。他战战兢兢地盯着不停抽搐的父皇,眼眶里噙满了既悲痛又惊恐的泪水。如今后宫中 品级最高的嫔妃就数这位向来谨言慎行,轻易不出头的颜氏了。她望着躺在卧榻上只有进气渐渐没有出气的皇帝,再瞧瞧自己那稚气未 脱的儿子,一时间心如刀绞,终于抑制不住悲痛,一声哭喊,“皇上!” 只见得绍帝眼皮动了动,仿佛有所知觉。颜妃赶紧拭泪,把头凑过去,听见皇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高阳。” 宰辅高阳带着几位重臣匆忙入宫。一进寝殿东偏室,连忙跪到御榻前磕头。德妃在帷帘内吞声啜泣道:“陛下似有不豫,本宫乃女 流,不便干政,一切就拜托宰辅大人做主吧。”高阳看看垂死的皇帝,再看看凄凉惶恐的孤儿寡母,顿时嗓子发硬,连一句话都回不上 来,又是不住磕头。皇帝再次昏迷,宫廷里无数人影来去匆匆,侍过寝的宫女们因害怕上崩后要她们生殉,躲在各处压抑着哭泣。整个 后宫里香火凄迷,钟磬绕耳,白惨惨阴森森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幕下,此刻另有一人仰望重檐飞角的正阳门以及红墙碧瓦的层层宫禁,面露淡淡苦笑。微弱的星光照得他满眼皎洁澄澈,如同未 融新雪,正是秘密潜入京城的信王元璎。他身边站着一青衣童子,便是那个名唤萤儿的。萤儿抬头瞧了瞧他主子的脸色,轻声发问:“ 殿下,真的要这么做吗?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元璎冷了脸不理他唠叨。萤儿眼眶一红,嘟着嘴又说:“殿下明明不爱权势名利的,咱们又在山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又为什么劳心劳力拿自家保命的东西替他人做嫁衣。” 元璎闻言有些微微失神,半饷后,低头自语道:“他一路披荆斩棘,手上难免沾染无辜者的鲜血。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皇图霸业 ?其中的无奈,别人哪里会懂。他既当我是知己,向来至诚待我,我又怎能不报。但愿他君临天下后,能开辟全新气象,打造万世太平 ,以回报苍生。也不枉我们这一场红尘相识了。”萤儿年纪尚小,哪里能懂得这里头的一腔情深,只觉着信王言语中的哀愁意味几乎可 以将人溺毙,顿时流下眼泪来。 元璎对他一笑,轻叹道:“傻孩子,别人的故事,你哭个什么劲啊?”说完后抬头观月,明日便是中秋,只可惜注定了是月圆人难 圆的伤感局面。从前,新月划过西楼檐角时,他们曾花前调筝,圆月涉水照人时,他们也曾携手夜游,以后这样的时光也许不会再有了 吧。虽然赵长歌从来没有把心事说出口,元璎却觉得他能读懂那藏在长歌心底最深处的意思。他对元玮自然是刻骨铭心,却愿意把一生 中最完美最纯粹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所以对他从来不曾世俗过。两人相处时,赵长歌总是不自觉地敬他如同天人,亲近,却无一丝猥 亵。以致元璎常常忍不住想要对他喊叫,想用嘶声力竭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宁愿与他在红尘中打滚沉沦,也不要被他供在冰凉神龛里。 这一番幽怨相思,通透如赵长歌一定也是明白清楚的吧。也许是太明白太清楚了,于是只肯将情愫赋于笔牍琴箫,却不曾给予活生生的 人。 一声长叹,元璎负手,朝着天上冷月浅笑,终还是强不过命运蹉跎啊!此后半生难道便要时时子夜吴歌,寒蝉凄切了?还是效晓风 残月,离岸青舟吧!于是牵起萤儿小手说:“走吧,咱们还有大事未办呢!” 济宁城。当赵月得知长歌居然以天下为赌注与萧拓比武争胜时,立时吓得腿软,连忙追问结果。赵长歌轻笑道:“论武功,当世无 人能与萧拓抗衡,我自然也比不上他~~” 扑通,赵月闻言一跤跌地,白白嫩嫩的屁股顿时摔成了两半,直把在一旁的萧岩看得心痛不已,越重峰笑得弯腰流泪。赵长歌朝他 眨眨眼睛又说:“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在十年里不同咱们为难了。” 此言一出,赵月立马揉揉屁股就爬起来了,欢天喜地地说:“原来他还是输了给你,我就知道长歌鬼得很,萧拓再厉害也扛不过你 一肚子狡猾jian诈!” 赵长歌摇头道:“他没输,我也没赢!” “哪他为何愿意让步?快告诉我!”赵月不解。萧岩也一个劲地追问。他皇兄从孤岗回来后,神情就一直古里古怪的,任他如何纠 缠,始终对这空前绝后的一战闭口不谈,只叫他整顿军队,完事后尽快率部北归,他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先行回北戎去了。这般讳莫如深 的态度,叫他更加好奇,于是趁天没亮独自跑去孤岗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满地狼藉,树倒石裂,可以想见当时战况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