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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自己一颗心已是衰草满地,被他用极其 眷恋的眼神一望,居然也似晚风中的涟漪一般摆荡不休了。元玮张了张嘴,口中再次涌出黑紫色的血块,他挣扎着说:“小心~~姚胜 ,他~装的,元晖,元晖~~在他军中。我想来~~告诉~~告~诉~~他们追~上~~”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你不要再劳神说话!”赵长歌见他嘴里的黑血越涌越多,赶紧拦住。 “你让我说吧,再不说,怕来不及了!”元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眼睛忽然亮了,面颊上也泛出病态的红光。紧紧抓住赵长歌的手 又道:“江南桃花,漠北草原,极西明月,谒东大海,我都去过了,哪里都比京城的孤清冷殿要好要强!长歌,我错了,我错了!悔不 该负你一腔真情呐~~”后面已是呜咽恸哭的声音。 刻骨铭心的恨像见着太阳的春雪一样化了,蒸腾殆尽了。赵长歌眼中流下两道清泪,拥住他,默默无言。就像小时候,他常这样抱 住小小的元玮,给他慰藉。寂静的夜里,空空荡荡的宫殿,脊背与胸口相贴的那一丝暖意,在谁都看不着的地方留了下来,一直留了这 许多年,从来不曾忘记。 重峰不忍打扰了两人,牵住赵月的手,放轻脚步退出来。赵月一出门便甩开他,怒道:“你倒大方啊!帮着情敌投怀送抱,这算个 什么?秦王是很等样的人物,你不晓得吗?长歌这次若是心软被他骗过了,日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重峰抬头望天,久久不语。半饷后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银质太阳形令牌,上头刻着金乌一只。他说:“我们赶到后,和那些人 动了手,其中一个的怀里掉出了这个东西。阿月,你可认得?” 赵月的瞳仁收缩了一下,这东西他当然认得了,天命教教宗令符。那神秘教宗真是元晖不成?元玮最近频繁露面,他未死潜逃的消 息怕已为南魏朝廷获知了。只是燕王此举到底为了何事?按理说,当务之急是解决赵军,一个已被废黜,诈死埋名的秦王何劳如此兴师 动众?难道说元玮方才说得都是真的,姚胜示弱只是为了麻痹赵长歌,那个智计出众到连赵长歌都十分忌惮的元晖正指挥四十万大军枕 戈待旦,随时准备对济宁城发动总攻?敌我十比一的军力对比,段子堇和赵清翔大军远在千里之外,来不及回援,济宁危矣!这下当如 何是好! 第六十三章 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才不过初秋,济宁城里却没有一丝暖意,那厚黑的天空不时被闪电划破,远方的闷雷就像战鼓般不断响起。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死尸上,与血水泥土混在一起,地面一片混浊污秽。赵军若非事先得到元玮示警,只怕被姚胜官兵攻破了城门还不 自知,以为对方又是来和他们玩吊花腔的。城头上,破败的“奉天乞命”大旗呼剌作响,曾经战无不胜的赵军倚着城堞,任凭冰凉的雨 水从脸颊流下,呆望着城下那旌旗密布,刀枪如林,像火山般蓄势待发的南魏官军。他们明白,下一波攻城很快又将开始了。赵月和重 峰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离开过城头一步,只因为元晖将四十万大军分作十营,不分昼夜轮番强攻济宁,而身为全军统帅的赵长歌为救重伤 的元玮,这几天里根本没有离开过他病榻半步。 赵月抹了一把脸上的冷雨,心里暗道,这个燕王平时不显山露水,其实胸中自有丘壑,看他挑的好日子。连日大雨,使赵军犀利的 火器难以发挥作用,攻城官军的伤亡便减轻了许多。如今,赵清翔人在沧州,正与南魏十五万精卒打得难分难解。沧州乃京城门户,取 下沧州,才有可能进攻中都。这个时候他只能全力进攻,决不可回师救援,不然沧州守军趁机反攻,济宁便要腹背受敌。段子堇率军南 下,刚进占了江州,即便弃守城池,立刻不顾一切地北上回援,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萧岩的五万北戎铁甲军被分出去一 半,还在去齐州的路上,打算伺机sao扰京畿呢。剩下的另一半,却借口雨天泥泞,不利重装铁骑,不肯出战。北戎皇帝争夺天下的雄心 从来都未止歇过,不过是碍着赵家的缘故,略略收敛罢了。趁眼下这机会,他们是打算釜底抽薪了吗?难怪赵长歌当初只肯借兵五万, 举事后又不动周杨两人驻守在雁门关的近二十万大军,想必也是忌惮北戎反复无常吧。此刻济宁兵力空虚,已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赵 长歌原料定这姚胜胆小无能,并非帅才良将,又因为海奇山的缘故与朝廷也不十分契合,于是兵行险招,用自己为饵牵制住对方大军, 分兵突袭江南及中都外围屏障。可他没想到姚胜刚到济宁不久,元晖便手持绍帝钦赐的金牌闯入中军大帐,一剑斩了这位怯战的大帅, 自己偷偷掌握了四十万大军的控制权。此后不断上演的攻城闹剧,便是这位燕王行的骄兵惑敌之计。 这时,南魏大军中再次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声。元晖派出重甲弩兵,直逼城门,骑兵身后却是一排手持刀斧的黑衣人。这意思很明白 ,谁敢后退,立斩不饶!赵军一阵羽箭如蝗,想射止骑兵阵脚,可这些已没有了退路的人竟似不要命一般,不顾箭阵就闷头前冲。赵月 回头看看重峰。西越皇帝倒是镇定异常,从战袍上撕下一条布来,在自己右手腕上紧紧缠了几道,准备亲自挥剑上阵。他心中不忿,忍 不住抱怨说:“长歌心里光惦着那该死的元玮,我倒要看看,若是济宁丢了,他会不会头疼!” “济宁不会丢,”重峰淡淡地回答,“不是还有你我在嘛!你跟在长歌身边的日子比我久,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性子。济宁若是失守 ,他不会头疼,只会失望,对我们两个失望!”说完跳出去一剑劈倒了一个爬上城头的南魏小校。赵月跺跺脚,也跟着冲了上去,金刚 盘丝带出一溜血珠子,又有几名攻城士兵倒下。 城下,攻城车不断撞击城墙,外城已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赵月命人倒下十几桶滚油去,南魏士卒被烫死烫伤无数,这才略略逼退了 几步,抢得机会用巨石勉力填补豁口。城楼上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白刃激战。一处一处白刃相交,近千名攻上来的官军与守城赵军连喊 带杀,滚成了团搅成了堆,杀成一片。十几名西越大内侍卫护卫着重峰与敌人熬斗,有冲到眼前的官兵就拼死刀劈枪刺,不退半步,战 局一时胶着。赵月眼看外城支持不住了,回头冲越重峰喊:“小峰,外城坍塌,我领人杀出城去抵挡他们,你在城头督军策应,并令民 夫抢修外城可好?” “不行!”重峰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