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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落,划过天际流云,云光蓦地向四面荡开去。 青稞结着短短的穗子,在风里摇徜,云光便温柔地流过穗子,如长河之下的万点泼墨星光。 他回过头来,眼睛亮,嘴唇红,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中,透着绝顶的聪明和浪漫。 宿羽身上的气味,就像一株简秀挺拔的穿天杨。 谢怀手一松,被攥湿了的雪白药丸滴溜溜滚落下漫长玉阶。 韦明安没来得及拽住谢怀往下滑的身躯,慌乱低叫了一声,“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我 看完今天这章 不要绝交一起吃烤猪蹄好不好! 第22章 明暗 ———明暗——— 金陵是虎踞龙盘地,无数亡国的坟丘长起一茬茬春草,被后来人的脚步一寸寸踏平。 谢息撇开幼弟和母亲,擅自率巡防营逼宫,被虎贲军截于殿前。 空有文采,却无计谋——大周开国以来最负盛名的才子就以这种方式一败涂地。 皇帝的雷霆手段重现于人世,短短数日之间,抄家株连,拔除党羽,严查门客,谢息彻底被压入泥沼。 云中大手翻覆一掌,一座光辉王府存在过的痕迹迅速被抹杀得干干净净。 谢息被发往西北封地,启程当夜,金陵迎来了暮春时节的最后一场雨。 小容王府前车马萧瑟,十四岁的燕燕仰起脸看住了苍茫天色,没有撤下挡住大门的圆月弯刀,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谢鸾像是突然长大了一点,进宫探望了一次吃斋念佛的母后,回府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燕燕不让他去送谢息,他也只是抱紧了小狗崽子,就这么在燕燕的刀下蹲着过了一夜。 如果巡防营是一棵扎根百米的巨树,这几天已经被从树梢到树根都捋了一遍。 李序是谢息的心腹不假,也的确是李序打晕了谢疆,领兵冲破宫城禁制逼宫。 此人罪无可赦,但上辈子积了福报,没等到一轮一轮的盘诘拷打,已在当日死于救驾的虎贲军刀下。 皇帝还病着,不宜太过苛刑。李序的脑袋没被割下来,留个全尸,被扔到城外不知哪条臭水沟喂了野狗。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不想罚的总要硬着头皮罚,不想赏的也要硬着头皮赏。 虎贲军救驾有功,各自升迁;牵头的怀王升无可升,赏了一堆金银珍奇了事。 顾皇后早年颠沛流离,谢怀是在马车上出生的。大约是早产儿先天不足,每逢换季,谢怀都相当难过。 这次是发热,两碗黑汤下肚,睡得昏天黑地,自己醒来都觉得不对头。 但也只是发热而已。睡一天两天还行,一连睡三四天,对他这种觉少得出奇的人而言,就有点过了。 福伯端来了药碗,“殿下醒了。” 谢怀没接,默了一会,大概怕一句话说不对会吓着老头,缓声说道:“福伯,旁人也就罢了,你知道我的忌讳。” 福伯布满皱纹的手一抖,药碗“咣当”落地,一地泼溅药汁,蒸腾出难堪的苦味。 谢怀的嗓子还是哑的,咳嗽一声,把老头的肩膀一按,“呆着吧。” 他随便披了两件衣裳戴上了雨笠,骑马出门。 雨下得不小,谢怀快马加鞭,拍开了三皇子府的大门,“叫谢疆。” 值夜的老头见他就害怕,“回禀殿下,我家殿下这几天都没回来。” 谢怀牵马转头,拍马就往户部跑,劈头盖脸地把谢疆从书房的榻上拽了起来。 谢疆坐起来,看见谢怀裹得像过冬,未语先笑,“夏虫语冰。” 谢怀哑着嗓子让他少绕圈子,“人呢?” 谢疆打个呵欠,“谁?” 谢怀摘下滴水的雨笠,“装什么蒜。连我的药都敢动,活腻了?” 谢疆从腿上拂去阴冷水珠,“为你好。人都凉了,你扒着具尸体做什么,腌着下饭?好好替你埋了,别cao心了,该花起来就花起来吧。你那个什么颜姑娘,还有什么何公子,不都等——” 谢怀深深喘了口气,拎小鸡仔似的把谢疆拖下床,“死要见尸。埋哪了,带我去。” 谢疆困得不要脸了,抱着桌子腿不放,“我可不去。你去给叛军上坟让人告举了不关我事,万一让皇后知道了我跟你一丘之貉怎么办?我不也得让人——” 没等他说完,谢怀大吼了一声:“老二!” 谢疆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戳了谢怀的脊梁骨,默默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寻摸了半天,倒了杯冷透了的茶。 谢怀端起茶杯,背过脸去,慢慢喝了,喉结上下一动。 其实谢疆这几天在户部待着,一面是为公务,一面是为私事。 由于他的心腹林颁洛正在鬼鬼祟祟地替他查档案,因此他也很有点鬼鬼祟祟的。 说鬼鬼就来,房门一响,外面的人敲了敲门,“二殿下,找到了。” 林颁洛这人话痨,谢疆怕他说漏嘴,急忙说:“稍等。”又抿嘴笑了笑,“大哥,都什么时辰了,回吧。” 谢怀把茶杯放下,“就今晚去。” 谢疆说:“今晚不行。我差手下去埋的,眼下人不在啊。” 谢怀疲惫至极,拿手背挡了一下眼睛,“埋哪了,我自己去。” 这么糟的天气,宿羽又不喜欢金陵。 谢疆眼睛看脚尖,“真不行,我没辙。” 外面的林颁洛半天没等到回音,“殿下?又睡着了不是?” 谢疆说:“林兄,本王这里有事,劳驾你先回去。” 林颁洛不甚理解,答应了一声,转头离去,随即“哎呀”一声。 谢怀和谢疆对视半晌,谢怀满脸写着烦躁,抬脚推门就走,掠过了林颁洛和一地废纸,直接出了院门。 谢疆松了口气,终于开口问外面,“怎么了?” 林颁洛一边爬起来一边回答,“没事,摔了一跤——” 谢疆推开门往外走,“知道了,少说话。” 林颁洛这辈子就没学会过少说话,尤其是对着谢疆,更是像炮仗铺起火,“那个宿羽的档案掉了。哎,殿下你出来了?帮我捡捡,这下雨呢,字都糊了,再泡一会,一个宿字里能捞出二斤稀墨了——” 谢疆如遭雷击,脚步停在当场。 林颁洛抬起头,“怎么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门外三步两步走进来,一脚将林颁洛蹬到了门边。 披着大氅的瘦削身躯稍一俯下,沾着冰凉雨气的长直手指慢慢捡起了地上发黄发脆的纸张。 那是一张短小得可怜的家谱,“宿纶”、“宿李氏”、“宿从”、“宿羽”。 前三个姓名全都画着黑框:从罪,流放充军。 除了宿羽之外,谢怀没有听过其中任何一个名字,但是胸腔之中莫名一沉。 他别开了谢疆的手,翻开了第二页,首先冲入眼帘的是两个字,“历星”。 有些年没见过这个名字了。 谢怀眼帘一垂,迅速别过了身。 小时候的历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