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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一时间唐府上下被掀了个底朝天,然而钦差犹觉不足,连当日囚禁闻芊二人的黑牢也没放过,掘地三尺一般找了一遍。 值钱的,不值钱的全数记录在案。 但令杨晋感到奇怪的是,遍寻唐府,没有找到任何调配草药的工具,那唐石所用的迷药究竟从何而来? 没油水的活儿不会有人干,锦衣卫和当地府衙都犯懒,无人打算深查下去,于是这案子就算告破了,他们一行也从官驿转移到广陵的百户所内暂住。 时节已近仲秋,窗外枯叶纷飞,萧索而苍茫的天幕里时有燕雀掠过。 杨晋正伏在案前写折子,提笔蘸了蘸墨,因被院中的脚步声惊扰,故而朝楼下看了一眼。 这次追捕刘文远,已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眼看着抄完了家,赵青便招呼众人收拾东西带上嫌犯准备启程回京,整个卫所里人来人往,很是忙碌。 他瞧了一阵,收回视线接着往下写。 除了奏折之外,他手边还摆了一封信,是寄回京城的,父亲和兄长一直都很在意这件案子。从南下到广陵,杨渐曾来过两三封家书询问情况,由于他公务事多搁置许久,到今日才得空回信。 刘文远已死,唐石被捕,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案件也仿佛到此为止。 但不知为何,杨晋总觉得这个广陵城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祥和。 唐石口中那个会保他的人是谁? 宁王蓄意谋反,绝不会毫无准备,莫非京中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还有城里流传甚广的闹鬼,某个藏着秘密的乐坊,以及某个人…… 好像许多事,他目下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犹豫了良久之后,杨晋在文书最后一行写道: 再留数日,暂不返京。 * 押送唐石的队伍很快上路了,赵青是此次南下的首要钦差,为确保不再出甚么纰漏,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人包成了粽子,别说逃跑,连上茅房都有人跟着。 而唐石本人竟也并不慌张,神色淡然,处变不惊,时有闲心看看风景,说是阶下囚不太像,反而似甚么要紧的人物出来游山玩水的。 如此这般日夜兼程,在秋分这天赶到了百里铺,地如其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远山近水氤氲缭绕,数十里就这么一个歇脚的酒家。 一行十来个锦衣卫,将店中客房全包下了,关押唐石的那一间,除了门外安排了两人看守外,屋中亦有人时刻监视,寸步不离。 雨是在入夜后开始转急的,瓢泼般打在檐上,惊得屋内烛火摇曳不定。 唐石正在桌上写甚么东西,虽说人已被革职,但尚未审讯判刑,以他的身份,眼下还不至于五花大绑,所以空出两只手动动笔墨并无不可。 一旁坐着负责盯他的锦衣卫,抱着刀,呵欠不断。 唐石之所以有恃无恐,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知晓京城里的某位大人肯定会保自己,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没法全身而退,因此他不担忧,吃好喝好睡好,淡定自如。 一纸写完,唐石搁下笔,甚是体贴地冲那锦衣卫颔首笑道:“大人辛苦了,时候已不早,这便就寝吧。” 于是熄了灯,他在床上睡,锦衣卫在床边戒备。犯人躺着,官差坐着,这种待遇也是古今少见了。 三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窗外在惊雷劈下的同时映出清晰的树影来,这么大的阵势却也没碍着屋里的两人睡觉。 唐石睡得很沉,锦衣卫强打精神,也是神游太虚,眼皮发沉。 也就是在这时,一条绳索无声无息地从房顶上吊下,蛇信子一样,又无声无息地套上了唐石的脖颈,随即,猛地一收! 雷雨声中几乎听不到挣扎,电光闪烁里,墙上悬挂的人影时隐时现,从双腿胡乱的狂蹬到身形前后摇晃,最终归于平静。 唐石此生自负,却也忘了会有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一招。 宁静的百里铺中发生的惨案,远在广陵城里的人自然毫不知情,夏去秋来,天高气爽,河边的螃蟹肥的流油,闻芊提了满满的一大篓从城郊西北的树林中出来,悠闲自得地哼着小曲。 长空无云,秋风飒爽,官道上几辆黑漆平头车遥遥逼近。 她忽然站定脚,循声望过去,拉车的几匹马从眼前驶过,黑白兼有,皆是通身纯色,高大肥骏。不止单单是马,这种车连用料都极为讲究,想来不是寻常人家,非富即贵。 而车马所前往的方向,恰好是广陵城西。 “真热闹。”闻芊眯起了眼,“这两天广陵是赶集吗?甚么人都往这儿凑。” 她说着摇了摇头。 深感这附近的水产估计该不够吃了,得早些屯起来才是。 乐坊偏院内。 香辣蟹、清蒸蟹、葱姜炒蟹满满摆了一桌,炉上温着酒,茶壶里是刚煮好的碧螺春。 热酒在青瓷杯中冒出白烟来,慕容海棠滋滋喝了一口,脸上立刻浮起满足的笑容来。 闻芊和楼砚则坐在她对面,端着茶杯自饮。 老太婆爱吃蟹,还嗜酒,每年□□月雷打不动嚷着要吃,可以说闻芊对螃蟹的喜爱很大一部分是被她给影响的。 “小陈的手艺呀真是越来越好了,嗬,瞧这蟹黄,长得够满的……” 她吃也就罢了,还带声响的,吸溜吸溜,咬得咯嘣有声。 楼砚忍不住提醒,“棠婆,你少吃点蟹,这酒原本也不该喝,您这个年纪的人了,得……” 楼妈的嘴碎是不分老少的,棠婆很快抿了口手指让他打住,“老婆子我都一条腿进棺材的人了,现在不吃,留着往后供着也是便宜了那些蛇虫鼠蚁。小楼你就是太婆妈,难怪这岁数了还没娶到媳妇。” 楼砚和闻芊是她看着长大的,谁承想两个都不争气,等了□□年没一个成家。 楼砚笑了笑:“这个事,不着急的。” 闻言棠婆却缓缓放下酒杯,语气忽带了几分怅然。 “人生在世七十便古稀,算来我已去大半,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活着看到你们俩娶妻出嫁……” 大概是这个话题骤然沉重,闻芊和楼砚像是想到了甚么,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炉子上适时“哔啵”爆出火星,还没等她把酒壶取下,一个脚步有点慌乱小姑娘忽然急匆匆跑进来。 “师姐,师姐!” 大概是发现楼砚在场,她目光闪了闪,收敛表情。 闻芊看向她:“甚么事?” “凤仙乐坊的来了一帮人在门外‘请乐’,围了一群瞧热闹的,乱得不行,你快去看看吧!” 所谓请乐,最初是乐师舞者之间互相切磋,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乐坊中挑衅的一种方式。即一方持谱曲登门拜访,请对方以舞相和,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