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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瞬已觉察到云初的异样。他一双眼睛看看云初,再看看屋里的男人,不知怎么心里头狂躁不爽。 陶然看到搂住云初的男人眉头也是微微一皱,然即很快又笑了:“云初你回来就好,我刚跟伯母说如等不到你,只能明天再来了。这位是你朋友吗?外面冷,一起进来吧。”大方得倒像这里是他的家。 “徐云初,他是谁?”从来没听徐云初提过,想来他也不会有表哥堂弟之类的亲戚,景灏天摇了摇云初肩膀,上下打量陶然,眼神不自觉充满挑衅意味。云初没有答他,一手拂开他搭在肩头的手,转身与景灏天面对面:“跟你没关系,我到家了,你回去吧。”他垂下眼帘遮去眼睛里的狼狈,伸手推了景灏天一把。 他这样说着,明白昭示景灏天才是那个无关的人,他连过问他生活的资格都没有。这番认知像是被当众抽了一巴掌,从未如此吃瘪的景灏天心里头怒火狂烧,他两手兜进衣袋挑着眉冷冷一笑:“原来你相好的还真不少,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就走,转身时手肘撞到云初,撞得他退了一步。景灏天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陶然冷冷一瞥:“反正我玩腻了,你要是不介意就接着玩吧!Good night!” 脚步声远去,云初垂着头站在原地,听景灏天说那样的话,不知为何,一直硬忍的泪突然落了下来。 陶然眉宇微微一皱,走上来拿大衣兜住他的身子:“我回来了,云初。” (十一) 云初家中桌上放着几只红纸包装好的礼盒,想是陶然来探望特地买的。徐母卧病在床,云初回来之前跟陶然说了一会话就睡下了,只把个王水根高兴得什么似的,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一个劲叫陶然喝茶。云初默然收拾桌上碗筷,该是陶然买了酒来,跟王水根吃了便饭喝了酒的。 王水根看陶然一直望着云初,讪笑着拐过去接了云初手里的碗,推了云初一把:“陶少爷难得来的,你去陪他说说话,我来收拾。”说罢硬是抢了碗筷,把云初推到了桌边按着坐下。“陶少爷再坐着喝会儿茶。” 早前两人的事,陶太太委派田嫂带了些个人来闹过一通,王水根自然是知道的。方才云初没回来,陶然跟他喝酒猜拳,输一次一个铜板,王水根竟赢了他四十多个铜板。眼看着陶然如今越发有了富少的派头,反正云初不喜欢女人,也娶不起媳妇,倒不如让他跟着陶然,多的是大把的钱往家里送。王水根暗自偷笑,吧唧了一下嘴,云初小的时候他也为他们娘俩劳作过,如今也该轮到他来孝顺自己了。 云初脸上却已看不出情绪了,他抬头看了陶然一眼,看到那人正贪恋地看着自己,便又垂首不去看他:“家里太小,你以后不要来了,我爹腿脚不方便。” 陶然知他有所逃避,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跟伯父很聊得来,过阵子等他好些了,我再来看他。” 屋里有云初父母在,说话毕竟不方便,两人相对沉默坐了一会,陶然站起身要走。王水根忙巴结地叫云初送他一程。屋外月光逞亮,云初和陶然并肩走着,一时也默然无语。陶然侧转头去看着身边男子,比四年前高了很多,却更瘦了,他的神情少了以往的羞涩稚嫩,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静初。一举一动都从容自若,再不是那涩然闪躲的孩子。 光阴如箭,四年流逝各自不相关的时光仿佛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墙,等再见面的时候,只能微笑着问好。陶然忽然有些不甘心,他伸手捉住了云初垂在衣衫外的手腕,拉着他停下了脚步。“云初,这些年我在日本求学,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知道当初我突然离开一定让你很伤心,可是云初,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从新再来过,好不好?” 云初默然望着他,听他说起过往的事,嘴角只是微微一笑。或许陶然这辈子都不会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只有时间。十五六岁的时候,谁也不愿承认这俗世的观念会对他们有所影响,可以坦然认为那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想法。可实际上,当他们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步入命运的轮回,才知道老人们坚持的那些想法,是因为他们曾经亲身体会。 人生的轮回,是如此相似,又殊途同归。没有人能够逃脱。 云初摇了摇头,心里还有的那一点点苦涩,淡淡咀嚼着忽略不计:“不必了。陶然,过去的就过去吧,目前,我只想要安安稳稳生活就好。”保留最后的尊严,和清爽自由的心境。 陶然一手轻轻抚上他清劲的脸庞,拇指细细摩挲。意料之中他一定会拒绝,却比想象中更坚定和决绝。他缓缓俯下头,试探地靠近云初微微颤抖的唇:“我知道你害怕,云初,我不逼你。等我们慢慢再相处,你可以好好考虑。” 干燥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云初的唇角,然而那人的反应,竟是微微偏转了脸,拒绝他的靠近。“不用考虑。陶然,请你不必再考虑我。” 陶然叹了口气,明白再继续这个话题亦不会有结果,等回头两人相处之后自然有机会,便也不急于探索。他拖着云初缓缓往前走,用手去温暖他冰凉的腕骨。 “云初,刚才和你一起回来的人是哪一位?”看他的腔调应该是个富家子,言语却是极恶劣的,云初别是被欺负了。 “他只是个不相关的人,不过碰巧见过几次面而已。”云初淡淡应着,心里对命运认知的执着,提到景灏天,亦不想同他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在陶然耳中却有了另一层意思,倒像是云初急于解释,生怕他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什么误解。陶然浅浅一笑,手掌握在他腕骨上紧了紧:“云初,你怕我吃醋?”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却略略偏过头去看河面,并不愿多做解释。“陶然,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白天和晚上都要做工,很忙。而且我们太久没见面,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你回来之后,应该也要找事做吧?” “是啊。我妈要宴请亲朋,我也要整理日本带回来的行装,然后看看到底做什么好,去走哪些关系都要仔细比较过才行。”两人踏着月色走出村子,陶然细细说着他的安排,站定了握住云初两手。“等我这阵子忙完后就来找你,云初,我想要好好照顾你。” 云初淡淡看着他,嘴角微若扯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手轻轻从他掌中脱离开来:“回去吧。” 夜色下看着黄包车带着陶然小跑着冲进了暗影里,云初怔怔站在原地,眼神微微一黯。当初陶然离开,执着的意念不甘心就此斩断;如今他回来要他再续前恋,他却又只能逼自己放手。再如何看得透放得下,心,却不是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