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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野问他:“那你怎么回去?” 江垣趾高气昂地摆出他的少爷架子:“我等我mama,她会来的。” 周闯骑着车带着周野离开,五分钟后,回来,给江垣买回来一个小小的头盔,“戴上这个就不冷了。” 江垣说:“别碰我,我不戴。” 周闯实在没办法,一直在原地等他。 江垣不走,他也不走。 周闯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建筑工人,但是他平时通过读书养成的渗入骨子里的气质和修养,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且温润。 他给他讲故事,和周野陪着江垣等一个不可能来到的人。 周闯的煽动没有用,最后还是周野走到江垣面前,撂下了一句狠话:“你必须跟我们走。” “凭什么?!” “就算你今天冻死在这里,你mama也不会来了。” 江垣只好放下了架子,委曲求全跟着周闯回家。 他从那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是以后哪一天mama不来接他,他就一晚上不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后来的任何一天,都没有等到mama来学校接过他。 江垣很讨厌坐摩托车,因为真的很冷。冷风会把他的脸上刮出血痕,他们再用粗糙的招数为他擦掉血迹。 他很讨厌这种廉价的生活,更不要说当它近在眼前的时候。 六年级的冬天,周闯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 南州溃坝事件上了新闻头条,最后统计的数据是五死九伤。 但周闯不是那五分之一。 他是为了资本的利而沉默在黑暗里的长眠者。 从此,江垣有了司机叔叔,周野开始自己乘坐公交车。 江垣一开始只是遗憾,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跟周叔叔说一句谢谢你,再长大几年以后,他开始后悔。 周野的生活拉着他往下掉,磨掉了他生性里的狂狷和桀骜,让他睁大了眼睛看一看,不是只有温暖的轿车才能把你送到家,也有人在寒冷的冬天里一直顶着冷风往前走,他们从未停下脚步。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荣华富贵和钟鸣鼎食,还有边缘人群的血rou之躯。他们活在你脚下。 后悔让他杀死了任性。 可是来不及了。 *** 这场梦做得很真实。 江垣醒过来以后很久很久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一直到他看见苏阿细。 她坐在沙发里看书,阳光照着少女赤.裸的脚丫,长发垂肩,翻到下一页的时候抬眼,对上了江垣的。 苏阿细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睫毛。 江垣环顾了一下房间,很陌生。 她问:“你鞋呢?” 他坐起来,“扔了。”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呀!我的衣服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阿细起身,江垣赶紧裹紧了被子:“大哥!你不要过来!有话好说!” 苏阿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大哥,衣服我给你放外面了,快点去洗澡,你身上又脏又臭你知道吗?” 江垣迟疑,估计应该是在她的出租屋里,花了一分钟缓过神来,问她:“卢秋迪呢?” 苏阿细说:“我不知道啊,你一回来就晕了,什么都没跟我说。”她过去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刚刚有点发烧,现在烧退了。” 江垣四处看看,“家里就你一个人啊?” “惠心去做兼职了。” “什么兼职?” “翻译,去外地,应该好几天不回来。” “哦……”江垣下了床,先给卢秋迪打了个电话,确认他还活着,放下心来。 卢秋迪那边给他汇报,已经把事情跟徐滨说过了,徐滨会想办法重新汇总死亡人数,登报发表。江垣淡淡应,“知道了。” 苏阿细给江垣准备好了新的干净的衣服裤子,问他鞋子怎么办,江垣让陆铮给他送过来一趟。 江垣洗完澡出来,苏阿细抱着一只小奶猫过来,塞进他的怀里,“给爸爸抱抱。” 猫咪轻轻地伸舌头舔他的下巴,江垣揉揉它的脑壳:“这是小小苏吧。” 苏阿细急了:“这是小小江!我跟你说过了她的耳朵上有一绺黄毛!小小苏是尾巴黄!是不是亲爸啊你!” “差不多差不多。” 苏阿细把猫拿回去,“不给你抱了,整天就知道瞎忙,一点都不关心孩子。” 江垣:“……” 苏阿细用奶瓶给两只小猫喂了会儿奶,拍她们喝奶的视频。 江垣把脏衣服打包扔到门口,全部堆在玄关的角落里,跟扔垃圾似的,苏阿细狐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衣服不要了?” “不要了。” “那羽绒服多贵啊!你能别这么浪费吗?” “可以啊,你要就给你穿,反正我穿不了了。” “……鄙视你。” 门铃响了,江垣去开。 是陆铮。 江垣把相机塞过去。 苏阿细瞄了一眼,送走陆铮,才问:“你拍什么了?” 江垣说:“什么都没拍。” “装,我都看过了。” “啊?你看过了?” “看你紧张的,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怎么会。” 他抱着苏阿细睡觉的时候,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一直在温柔地轻抚着她。 “给你听首歌吧。”江垣把耳机扯过来,送过去一只给苏阿细,“带错耳机了,这是我打鼓的时候戴的。” “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叫监听耳机,主要是演出的时候听乐器的声音,可能听歌就有点闷闷的。” 江垣给她放了一首纯音乐的曲子,这首歌的曲调太悲伤了,悲伤得苏阿细有点想mama。她只有很难过的时候才会想mama。 她把耳机摘了,还给江垣。 江垣看着她,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他把耳机线收回去,在手指上绕了三分钟有余,苏阿细说:“干嘛缠这么仔细?回头还得解开。” 他嘴里缓缓蹦出一个字:“贵。” “明天就给你剪了。” “可以,你要是高兴的话,我去买一百根给你剪。贾宝玉的扇子都不要了,一个破耳机算什么?!” “你还能再贱点儿吗?” “还能,耳机不够,钱也给你剪。” “……别瘆人了,自己留着剪吧。” 不知道江垣为什么失眠,一直躁动不安翻来覆去。 苏阿细也睡不着,两人心照不宣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