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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啦,谢谢你们来送我,我们明年夏天见。” 然后她背着自己的书包,挥别了自己的父母和沈泽,转身走进了安检的黄线。 沈泽目送她,顾关山走了两步,刚排上安检的队伍,却突然顿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沈泽——!”顾关山带着哭腔喊,“沈泽!” 沈泽只愣了一瞬,顾关山就冲了出来,沈泽差点被她撞翻了。顾关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死死地扒住了他。 “那地方那么陌生……” “我得有……多想你啊。” 顾关山声音都在发抖,像是在拼命憋着,不大哭出声。 风吹开云层,阳光洒进麦田,来来往往的人众多,那场合称得上众目睽睽,那些人里有行人有工作人员,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她的家人,可她丝毫不顾忌。 顾关山踮着脚,在机场的正中吻他。 沈泽脑子里轰的一声,耳朵里尽是血管的咚咚声,下一秒他按住了顾关山的后脑勺,动情地吻了回去。 沈泽将如何爱一只坠落到自己星球上的飞鸟? ——他修补了飞鸟的翅膀,令她自由,令她无拘无束,令她不必停留。 这才是爱。 他们唇分,沈泽松开了顾关山,她看着沈泽擦了擦眼泪——这次的走得头都不回。 顾关山走得坚定不移,步伐坚定。 那姿态,犹如一个即将征服世界的战士,沈泽想。 第87章 阳光破开云层,机场的安检通道入口处人来人往,顾关山已经没了踪影,沈泽却仍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像是在等待一个飞机延迟起飞的广播—— ——也像是在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顾远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泽一怔,回过头去,顾远川喏了一声,递了杯星巴克的冰咖啡给他。 “别看了。”顾远川淡淡道:“关山走了。” 沈泽一愣,道了谢,接过了那杯冰饮。 顾远川不知什么时候去买了三杯咖啡,李明玉坐在绿植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顾远川说:“沈泽,有空聊聊?” 沈泽注意到顾远川甚至细心地买来了他惯常喝的美式,微一愣,应道:“好的。那阿姨呢?” 顾远川:“她在这里等一会。” 然后顾远川带着沈泽离开了那个地方,到了玻璃前头,靠着栏杆说话。沈泽手里捧着咖啡,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顾远川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你可能在好奇,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沈泽沉默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 “在我的印象里您一直是个顽固不化的人。”沈泽认真地说:“个人的观点非常强,不允许有别的意见存在,我能理解您是为了关山好,但我不能苟同您为此而做的事情。” 顾远川:“你这么说,也没错。” 沈泽想起他在那家星巴克看见的和诗人顾川。 顾远川那一年已经四十五了,他当上父亲的那一年不过二十七,人世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就是十八年的岁月。 这十八年里他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从一个清隽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只残留着些书卷气的中年男人。 顾远川道:“我是一个,害怕我的孩子走上像我一样的弯路的人。” 沈泽不解地望着他。 顾远川深呼吸了一口,说:“……沈泽,我在年轻的时候,是另一个失败的关山。” 那机场里人来人往,甚至有种衣香鬓影之感,穿着正装的男人和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的影子映在地板上,皆是步履匆匆。 “当然,关山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她。”顾远川淡淡地说,“可能她还有一些浅淡的记忆,记得她的父亲曾经在深夜的桌前写东西,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写作,到了后来,就变成了要养活自己的家庭。” 顾远川看着沈泽:“说来也是好笑,沈泽,我以前曾经是个诗人。” 沈泽礼貌地说:“……我知道。去年我偶然看到了您的诗集。” “现在还有啊……”顾远川怀念地说:“是在旧货市场看到的吗?——我以前的确是个写诗的人。” “孩子妈是个标准理工科的脑子,比起那些诗诗意意的东西,更喜欢他们实验室里的那些数据和报表。”顾远川淡淡道:“关山那么喜欢画画,喜欢画那些好看的东西,那些艺术细胞,其实是从我身上来的。” “我大学毕业之后……先是当了几年的中学教师,一边写诗,”他说,“我喜欢写诗。可是沈泽,这世上每一件事,都不是说‘喜欢’就能办成的。” “孩子妈要读博,孩子要上幼儿园,北京生活成本很贵。”顾远川嘲弄地说:“本身日子就非常困难,而我只有关山一个孩子,我爱她爱得如珠如宝,从她是个孩子起,我就把我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沈泽忍着上涌的酸楚,嗯了一声。 顾远川嘲讽地说: “然后,关山奶奶生病了,肺癌,鳞状上皮细胞癌,晚期。” “肺癌这毛病挺有意思的,早期中期一点症状都没有,可一旦开始咳嗽,就是晚期,治都治不了的。”顾远川说。 “……可那是我妈。” 沈泽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顾远川带着一丝不可察的哽咽,像是在和自己对话:“——那是养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治?” “十五年前,我一个月工资八百块。”顾远川说,可声音里仍有丝难以言说的颤抖:“孩子妈读博,她的导师慷慨,一个月也就三百块补助。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还不到一千二,还有个孩子……我们怎么治得起?” “……我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我得想办法,去借钱。” “你没有经历过。”顾远川道,“你爸一直顺风顺水的,你也小,从小也养得娇气,可普通人根本生不起病的,还是这种无底洞一样的癌。你去磕头,跪着求人,我借到的最多的数目……” 顾远川伸出五根手指头,笑道:“——是五百块钱。” “我没能治好关山奶奶。”顾远川自嘲地笑了笑,看向沈泽。 “关山奶奶出殡的那天,我在她奶奶的坟前,从天亮跪到了天黑。” “……我想着,我不愿意我的妻女也过这样的生活。”顾远川温和地道,“……我回到北京之后,笔封了,辞了老师的职位……我逼着自己成为了今天你面前的这个人。” “去年我翻了她的portfolio,”顾远川自嘲道:“我才发现,我的女儿连喜欢的意象都和我一样,远方和世界,花朵和宇宙……那都是我二十几岁时,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