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她是我的姑娘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进她的衣领——

    然后她在传达室后面看到了沈泽。

    沈泽只穿着校服,犹如顾关山在教研室里看到的样子,他大概都没怎么动弹,只在传达室旁的角落里看着顾关山家里的车——像是在那里等待什么人。

    然后沈泽活动了下筋骨,朝顾关山走来。

    顾关山将自己手里的羽绒服递给了他:“沈泽,还你。”

    沈泽没接,伸手在她手指上摸了下,皱着眉头:“不穿着给我干嘛?”

    “你都快冻死了……”顾关山心酸地笑了起来:“穿上吧,我没事。”

    沈泽拿着羽绒服,看着顾关山的笑容,眉头拧了起来。

    然后顾关山问:“你在这里干嘛?”

    “我等你。”沈泽随口道,“不怎么放心,怕他们在这里给你难堪,我得确保他们不揍你。”

    顾关山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然后她背着自己沉重的书包,转身就要离开,沈泽忙跟上她,朝她家车的方向走。

    “你对我老是不冷不淡的,像个冰人……”沈泽嘀咕了一句,然后立刻道:“我送送你。”

    顾关山说:“我不太想让你——”看见我和他们的相处。

    可顾关山的后半段话卡在了嗓子里。

    ——让他看看吧,心里那个冷静的声音又说,他有权利知道你顾关山有多拖累别人,也有权利抽身而退。

    让他看看,顾关山想,让他看个彻底好了。

    把那些血淋淋的故事一个个撕开让他看,让他知道面对这样的父母,反抗是多么徒劳无功,让他想象一下那样的生活是多么的暗无天日,让他知道这是一段无法被陪同的,顾关山一人的匍匐前行。

    “来吧。”她温和地说,“但是我不保证我爸会送你回家,他今天看上去脾气太不稳定了。”

    家暴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觉得家暴只消报警,只消离婚,只消经济独立,只要做到这三样,一切问题都将变得不是问题——

    ——可是当你报警,你会发现警察只会调解,妇联只会和稀泥;当你想离婚,民政局就在中间作梗,哪怕上了法庭他都会让你再在水深火热的家庭里再辗转半年,确定这个家庭‘再无复合的可能性’才会让你摆脱。

    这还是对成年人而言的,解决方法。

    而顾关山那年十六岁,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十六年,那是十六个活得用力又认真,骄傲又挺直,卑微却又倔强得不愿屈服的年头。

    对那个十六岁的顾关山而言,经济独立遥遥无期。

    现实是沉重的,她知道自己还要上大学,而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必须依附于家庭;她需要有片瓦遮顶;需要吃饭——而且她身上穿的,住的和吃的无一不是她的父母提供。

    对顾关山而言,她和父母的关系是剪不断砸不烂,煮不熟敲不坏的,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顾关山无法在短时间内摆脱他们,无论再努力,那都是个不争的事实。

    寒风凛冽,顾关山和沈泽顶着寒风出现在校门口,她家的那辆奥迪仍停在那里,车里坐着她的父母,雾气结在车窗上。

    顾关山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喜欢在凝结了雾气的车窗上画画,画小熊和大象做朋友,画五个花瓣的花朵,画会喷出彩虹的花洒……那个五彩缤纷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没等他们靠近,顾关山的爸爸就走了出来,瞪着眼睛道:“你越来越出息了啊,顾关山?”

    顾关山仰起头,看着他。

    顾远川暴躁地说:“顾关山,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顾关山说:“我知道,但是我从来不怕你。”

    顾远川:“翅膀真是硬了,挨的揍都忘了是吧?我让你来上学,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事儿?”

    “学习,做作业,和同学搞好关系?”顾关山嘲讽道:“看来哪个都不太合适啊。”

    顾远川气得眼睛通红:“你——”

    李明玉也从车里走了下来,她穿着得体又知性,削薄的唇上涂着烟熏玫瑰的颜色,站在冻得瑟瑟发抖的顾关山和沈泽面前,犹如另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顾关山,”李明玉推了推眼镜道:“虽然这话说过很多次了,但你这样做确实不对,寒了爸妈的心。”

    沈泽没有看她,望着她的父母,眉头拧起。

    “你看看你,顾关山。”李明玉嫌弃地说:“学习不好,文理分班就只能去学文,你说我怎么抬得起头?以前我至少还拿你本分和我的师门说,现在呢——早恋都搞起来了。”

    李明玉叹了口气:“你说说我那些同事,人家孩子要么耶鲁要么斯坦福,隔壁实验室的王叔叔,孩子三个月前刚去剑桥,雅思8.5分。他们玩也是和同层次的人玩,我们给你的遗传基因差么?你看看,你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顾关山的眼眶,瞬间红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成为我们的骄傲?”李明玉嘲讽地问:“就靠这样?”

    李明玉话外音明显得几乎崩裂:——就靠这样,和沈泽,和丁芳芳,和林怡、徐雨点鬼混?

    顾关山只觉得脑子里血管突突地跳动,尖锐地叫道:“不准你们说他们半个不字——!”

    “可这就是实话。”顾远川接过话头,话里话外的嫌弃足以让每个在场的,被他们指代进去的人愤怒离席。

    那应该是个最后的警告。

    可顾关山一动都没动,她看着沈泽,沈泽没有看她。

    他一定很屈辱吧,顾关山疲惫地想。

    你还没见到他拖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出校门的样子,没见过他发疯一般拿着皮带抽我的样子,没见过我往桌下躲他还要把我拽出来打的样子……

    顾关山咬着冻得几乎打颤的嘴唇,绝望又疲乏地看着她的父母。

    他们快发疯了吧,她想,这场景太熟悉了。

    这场景在小学发生过,吓跑了一大群曾经和她关系很好的小朋友;这场景在初中发生过,吓退了一群给顾关山写情书的男孩;如今又在高中发生,不知道会带走什么,他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地跟在她的身后。

    ——反正都是要被抛弃的,顾关山想,然后望向沈泽。

    沈泽没有看她,拧着眉毛看着她的父母,眼里没什么情绪。

    顾关山的父母虽然疯,却也没到当着面给沈泽上人身攻击的程度,他们只是含沙射影地羞辱他配不上,却从始至终连名字都没带,像是他是个透明人。

    顾父凶狠道:“滚上车!”

    顾关山叹息了一声:“……不去。”

    “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行吗?”顾关山轻声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还想构思今天下午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当时正在画的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