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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跟师父说几句话,却是一泡进浴桶,就觉得热气腾腾地涌了上来,蒸得他上眼皮和下眼皮粘在了一起。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一双手把他抱出浴桶,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去看。 这一夜过得异常之快。仿佛只是一合眼,便被人拖了起来,外面天光已是大亮,吃过早饭,九个孩子便被抱上马,鱼贯出了军营,到了昨天他们玩得无法无天的村子里。 元朗老老实实地在凌玉城马上坐着,目不斜视。村子里的一切和昨天一模一样,猪在圈里哼哼,鸡鸭嘎嘎叫着乱跑,茅檐低矮,有些屋子要人弓了身子才能出入。可昨天还是样样新奇的东西,现在却让他根本提不起兴趣来看。 穿过一条土路,村子中间的大树下,两大一小三头死牛摆成一排。元朗被凌玉城抱了下马,站在一边,看着穿着黑红奇怪衣装的大人上前翻动死牛,有玄甲卫士兵上前说明:“……是小孩子恶作剧,惊了牛,不得已才击杀……” 那几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只管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几个农夫不停地擦着眼泪,说话的士兵站的笔直,眼角也不往他斜上一斜。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看他,却好像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一样,元朗脸上“腾”的一声,从脸颊到耳根烧了个通红。 大树下的人一会儿就散了,只有抹着眼泪的农夫们缩手缩脚地站在不远处,不敢走,也不敢上前。凌玉城也不看他们,半蹲下来,直直盯着元朗的眼睛: “这几头牛是你弄死的,对不对?” “师父,是我错了……” “牛是这几个人的。”凌玉城指点着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你弄死了别人的牛,应该怎么做?” “道歉……” “那就去。” 元朗的小脸像吃了酸橘子似的皱成了一团,却不敢违背,乖乖地上前。庄子上的农夫几曾见过这样锦衣华服的小孩子郑重和他们道歉,呐呐地搓着手,连说不敢。八个比他还高的伴读排成一排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等他说完了才敢开口,一个接一个,说的也是道歉的话。 这下应该够他记住了吧! 凌玉城默默地在一边看着,等元朗道完歉,带着孩子们去了村外。早有人牵了牛,套了犁在一边等着,凌玉城让元朗站在自己身边,指着田地对他解说: “牛是用来拉犁翻地的……没有牛,光靠人拉,可累得很……” 秋末冬初本不是翻地的时候,然而这一整个庄子都是玄甲卫名下的产业,不要说主家要找个人耕地给孩子看,就是找人把全村的地亩都改成鱼塘,身为佃户也只有听令的份。牛是犍牛,掌犁的是老农,耕完一亩地不过是眨眼工夫。来来回回耕了两遍,凌玉城让人解了牛下来,对着孩子们一挥手: “去,把这块地耕一遍。” 划给孩子们的地块不过一分,两陇宽,长度也不过百步——九个孩子一拥而上,拽犁头的拽犁头,推犁铧的推犁铧,折腾了半天,各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也只把那架耕犁拖动了几尺,而且歪歪扭扭浅浅深深,根本不成个模样。 这种惨状连身边的卫士都看不下去。贺留当年上山做山贼之前,好歹也是耕过地的,小声讲情:“大人,这犁太重了吧……就是村子里,不到十岁的孩子,也不用下地拉犁的……” “也好。”凌玉城早就等着这一出,闻言挥了挥手,早有人拿了小小的铲子过来,一一分发:“既然拉不动犁,用铲子翻地也是一样。做事麻利点,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吃饭!” 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们极其兴奋,叽叽喳喳地笑着,一下一下用力挖地。可到底年小力弱,把这一分地全部翻一遍哪有那么容易?没多久,昨天刚挨过打的手心便再次红肿起来,天上的太阳照得火辣辣的,偏偏连口水都没人给他们送! 很快就没人有力气说话。豆大的汗水沿着额角滚落下来,元朗却不敢停手,他不停,几个伴读更是没人敢停。撒开腿脚一口气就能跑完的田埂,在小小的铲子下面却俨然拉长了十倍。 一分地挖完,汗流浃背、饥肠辘辘的九个孩子,都是直接坐倒在了田埂上。 “你们刚刚忙了一上午,只挖了一分地。”唤人打了水给孩子们重新洗手,再次上了药,凌玉城站在地头搭起的茅棚底下,望着孩子们挖得乱七八糟的田垄。有卫士在茅棚下快手快脚地摆了午饭,可自元朗以下,所有孩子都有气无力地瘫在桌前,明明饥肠辘辘,却半点也不想往嘴里拔饭。 “一亩地是十分。一个大人,可以耕四十亩地,有了牛,可以耕一百亩。现在知道牛是干什么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团子:师父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只想要抱抱~~~~ 第132章 爱子之心计深远 回宫路上,凌玉城抱着小十一坐在自己马前,一字一句,细细地给他讲耕牛有关的律令礼俗。一路说,一路走,踏进宫门的时候,正好把太牢、少牢的区别讲完,结果就是提前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政务,兴致勃勃等着儿子挂到脖子上撒娇的元绍,等到了一个循规蹈矩上来行礼,一开口就是请罪的小皇子。 “请罪?”小小的孩子,虽然满脸疲惫,举手投足、遣词造句却都有了大人的气势。元绍望了凌玉城一眼,很艰难地忍住大笑的冲动,摸了摸儿子的头:“为什么?” “儿臣不懂事,在外面玩火牛阵,害死了三头耕牛……”小家伙飞快地看了坐在边上的师父一眼: “师父说,国家法令,擅杀耕牛的,要打二十板子,做一年的苦工……” 火牛阵…… 不愧是朕的儿子! 元绍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但是这会儿,面对满脸愧疚的儿子和端坐一边脸色沉肃的凌玉城,他也只能竭力维持住威严的表情,淡然问他: “知道错了?” “嗯……” “你师父又是怎么处置的?” “师父打了儿臣二十戒尺……然后……”声音小小的,有些窘迫,却并不慌乱。元绍听到一半就挑起眉头,跟凌玉城交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凝神静气地听完,他不紧不慢啜了口茶,才在儿子紧张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既然你师父已经罚过了,父皇就不罚你了。”看着孩子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放柔了神色道:“来,手给父皇看看。” 小家伙苦着脸伸出手去。因是白天,不必担心手胡乱擦在被子上糊了药膏,中午重新上过药以后并没有包扎。元绍把幼子手心翻过来一看,果然红肿成一片,还打了几个大小不等的水泡,虽然已经挑破上了药,也可以想象当时绝不好受。 是早上挖地的时候被铲子磨出来的吧! 才五岁的孩子…… 一边想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