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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妹夫还活着?” “只是可能。”凌玉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带着一股极有把握的味道,“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五里之外有骑兵经过,陛下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这么大规模的山崩,哪怕陛下当晚喝醉了酒,都不可能惘然不觉,任凭土石掩埋。所以,那个信使得到的异响,以我猜想,多半是陛下听到有险,长啸警示全军——” “那皇兄为什么不索性喊山要塌了,让大家快点跑?” 急慌慌插口的又是挣开了两个兄长,一头扎到前面来的淮王殿下。相比之下,康王虽然也感到好奇,却不敢打断凌玉城的分析,只是抓着妹子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因为没有用。”凌玉城瞟了淮王一眼,想了想,还是把详细的解释吞回了肚子里。“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就算喊了,也是全军慌乱自相践踏,死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倒是这一声长啸,普通士兵不一定知道怎么回事,统兵大将,比如金吾将军、羽林将军,那是一定会出来看的。” 淮王脸色还有些不信,然而左右看看,几个统兵大将出身的重臣,左柱国宗让捋着白须微微颔首,雄武将军夷离术听一句点一下头,一脸“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其他几个将军也多半是赞同的神色,心知凌玉城说的多半是实情,也就低下头去,向后退了退不再追问。 凌玉城见他消停,吸了口气,声音微沉:“陛下武功再高,也救不了全军将士,然而金吾将军和羽林将军,陛下但凡有一线余力,就不会不救。所以羽林将军受伤或者有之,却多半不会有性命之——” “哎哎哎妹子!老妹你别倒啊!妹子喂!” 康王一边鸡猫子喊叫,一边拼死把软倒下去的清河公主往上拖。不等他站直,清河公主突然睁眼,一咬牙甩开扶持着自己的兄长,倔犟地站直身子,向凌玉城敛衽一礼: “多谢大人。我想派人去寻父皇和郎君,不知大人……大人……” 她刚才还在摇摇欲坠,然而这一礼行下去,身子却是端端正正,环佩无声,连鬓边珠花的花蕊都不见摇动。凌玉城暗赞一声好气度好风仪,倒退一步,也是微微举手回礼: “公主不必如此。陛下遇险,是在晋、雍交界处的深山里。羽林子弟家族多在晋地,救援陛下,正要羽林卫大举出动——不知羽林将军平时可与公主说过,羽林卫中,哪些人是中流砥柱?” “大人放心,郎君平时说过,族里几位叔父都可以依靠,羽林卫的副将们也是熟手,肯定误不了事。如果担心没有坐镇的人,云家年长的老爷子还有几个,就算本公主亲自去,也能压住阵脚!” 要把你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弄过去爬山搬石头,陛下回来非抽我不可——凌玉城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康王在一边已经跳了起来:“老妹!千里迢迢的赶路你怎么撑得住!我去!好歹我也是你哥!” “胡说!嫂子就要生了,这当口你怎么能走开!我去!” “老婆重要还是父皇重要!何况还是替妹子你去!你是妹子,别跟我这个当哥的争——” 他们兄妹两人一句抵着一句,差不多要当场吵了起来,凌玉城只想举手扶额——或者把两个人都抽上一顿让他们统统闭嘴。现在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么?倒是太子屏息听了半晌,好不容易觑到这个空儿,赶紧插将进来: “都住口!调动羽林卫罢了,也不用皇妹亲自过去,老四你也给我消停点!在京城好好待着!” 一句话把两人喝得闭口无言,太子想了想,转向凌玉城,皱眉加了一句: “晋雍之间山脉绵延数百里,光靠羽林卫,只怕不一定够。是不是加派雄武卫和神武卫,从各个方向一起搜山?”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凌玉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哂。黑瞋瞋的眸子上下一转,只是一眼,太子就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凉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看了个通透。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凌玉城随即淡淡点头,只应了一个字: “好。” 兵贵神速。凌玉城和太子飞快地交换了几句意见,随即分头提笔,刷刷刷草拟敕令。一时写完,在太子、康王、清河公主、宗正、左右柱国手里转了一圈,再回到案前,凌玉城依次盖上“皇帝之宝”、“皇后之宝”两枚金印,随即解下佩在身上的锦囊,珍而重之地抚摩了一下那枚“长生”玉印,端端正正盖了上去。 敕令一式三份,一份交由飞鸽传书,即刻送去羽林卫、神武卫和雄武卫子弟的聚居地,让他们立刻派人搜山——至于这一份要翻抄几张,那是另外一个话题。其实,元绍出行也携带了信鸽,向京城一日一报平安,只有奏章文书才通过驿马传递。若不是鸽笼和养鸽的军士一起埋在了泥石流底下,也不至于一下子断了三天消息。 第二份和元绍留在寝殿的兵符一起由凌玉城启出,亲手交给清河公主和雄武将军夷离术,神武卫的那一份,则通过驿站快马呈递。最后一份,深藏在专门收藏重要诏书的殿宇,若非有人质疑前两份为伪诏,否则永远不会再次打开。 实际上,这几份众目睽睽下起草完成的敕令,也不可能有被质疑的一天——昭信殿里二三十号人呢! 虽然人数众多,有资格参与讨论的不过十余,最后下决断,也就是三五个人碰一碰罢了。像宗正大人,还有淮王、秦王、周王这些不掌兵的亲王,被拉到这里,其实根本就是围观,完了一人拎一瓶酱油回家。 即便如此,元绍临走前还是很好心地提醒凌玉城:“不遇上大事就算了,真碰到大事,还是把他们统统找来的好。这些人成事或许不足,败事绝对有余,一人怀疑一句,光跟他们吵嘴就够你忙的!” 敕令一发,这一天的议事就到此为止。凌玉城送走太子和诸王重臣,一个人回到昭信殿西梢间的书房,面对垒了满案等待他批复的奏折,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踱了两圈步子,勉强压定心神坐下来,拂纸磨墨,和往常一样,开始起草当天呈递给元绍的奏章。 “……臣闻讯,即请太子、宗正、康王、清河公主、左右柱国……等议事。……清河公主请命,欲赴行在,领羽林卫子弟搜山救人……康王曰……太子曰……” 他对当时的情景完全不加润色,只仗着素来出色的记忆力,把在场每个人的一字一句如实记述。一本折子写完,摊在案上晾干墨迹,凌玉城看着洁白纸面上凌厉到张牙舞爪的墨色,忽而怔怔叹了口气。 清河公主的泪水,倒有一半是为了夫婿,这也罢了,毕竟是已经出嫁的女子;康王上蹿下跳,固然担忧着自己的父皇,可是也并未忧心如焚、恨不能以身相代,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