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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再传个太医,之后……”她略一沉吟,“请皇上过来。”自打五公主下葬,皇上便再没来过景仁宫。她凝眉瞧着几个太监宫女七手八脚将柳蕙兰抬回到偏殿,缓缓摇了摇头。 春喜扶着景娴坐回到卧榻上,重又将暖炉放在她手心。沉默了片刻,只听得偏殿中隐隐有喊叫声传来,景娴终究有些自责:“方才,本宫太过狠心了?” 春喜却道:“奴才倒是觉着,娘娘并没有做错。那曹夫人临盆在即,娘娘便是准她出宫,她这条命怕是当真会丧在路上,娘娘今儿个是积了福。” “是吗?”景娴侧过头看了春喜一眼,苦笑道,“听说她还有些日子。” “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春喜见景娴瞧着自己,吐了吐舌头道,“奴才也不清楚……” 景娴笑着白了她一眼,重又蹙起了眉头。那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景娴听得心中烦乱,也不禁同情起柳蕙兰来。女子生产,在生死边缘徘徊,可是那曹霑此刻也许正软玉温香,他可还能记得他这结发妻子丝毫?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偏殿外出出进进忙碌的人。春喜拿着狐裘披到景娴身上,关切道:“娘娘,夜深了……” 景娴叹道:“这样的夜,本宫便是躺下去,又如何能睡得着。” 春喜道:“那岳大夫临行前特意嘱咐娘娘要好生修养,您这样下去可不成。” 景娴心中无奈,也确实觉得这没什么人气的前殿冷的紧,于是道:“有什么事即刻通知本宫。” 春喜扶着景娴走进后殿,说道:“曹夫人的身子一向不错,娘娘又特意交代太医要好生照料,不会有事的。” 景娴轻轻颔首。 天边泛起鱼肚白,景娴这一觉竟睡得格外的沉。她醒转之时,只见到乾隆侧躺在身旁,瞧着自己。只听他说道:“朕来的时候你已睡着了,却睡得不甚安稳,朕便吩咐春喜燃了迷迭香。这香气你可中意?” 景娴轻轻颔首,不禁说道:“皇上有些日子没来臣妾这景仁宫了。” 乾隆将她身前的长发缠绕在手指上,说道:“年下了,政务繁忙。昨儿个若非你派人来找朕,朕还偷不得这半日闲。” 景娴轻声笑了,旋即蹙眉问道:“那柳蕙兰怎样了?” 乾隆道:“他曹家添丁进口,母子均安。” 景娴终于放下心来。她略作思忖,又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你可是心软了,想叫朕放了她?” 景娴笑道:“皇上是知人。既然那曹霑皇上都肯放他在苏州,这柳蕙兰一介女流……” “诶?”乾隆截住景娴刚要说出口的话,“朕不会任由曹霑随意写书,书成之日,他不修,朕自会找旁人修。至于这柳蕙兰,现而今还不能放她去见曹霑。” 景娴知道,乾隆定是派了粘杆处的人去监视曹霑的一举一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何斗得过粘杆处那帮人?便是放了柳蕙兰南下,又有何大碍?她想,留在柳蕙兰和那孩子,他一定存了另一份心思。女人何其敏感,程淮秀的名字不期然浮现在她脑海,倘若,他此举只是为了有更多的理由联络那盐帮帮主,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书信 是夜,乾隆坐在养心殿内的龙椅上,凝眉沉思。他右手握着毛笔,迟迟不肯落下。究竟该如何称呼这位盐帮的‘总瓢把子’?程帮主?似乎太过见外了。帮主大人?也不甚好……淮秀吾妹?他甚至能想到程淮秀满面怒气挺剑刺来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思来想去,还是写下淮秀二字。 淮秀: 近来可好? 甚是俗气的开头,乾隆将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到了一旁。 淮秀: 多日不见,甚是思念!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可直述思念之情,终究有些难为情,rou麻的话,还是当面说的好。他又想起程淮秀脸颊泛红,娇羞无限的样子,嘴角不禁挑了起来。仍是将这张纸团作一团,扔到了一旁。 淮秀: 曹霑之妻柳氏日前产下一子,然曹、柳、李三人情状复杂,兄在千里之外,不知江南近况如何。妹处事稳妥,当知此事该如何处理。盼回信。 四爷敬上。 寥寥几行字,他读了又读,总想写些‘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终是觉着不甚妥当。又过许久,他才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上书淮秀雅鉴,端端正正的四个正楷小字,又将那信封塞进另外一个大一些的信封里,龙飞凤舞地写上‘盐帮程帮主亲启’。方始唤道:“贾六!” 贾六应声而入,微一躬身道:“皇上有事吩咐?” 乾隆将那封信递了出去,说道:“即刻交与唐海,十万火急。” 贾六瞟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眉头一轩,这封信会‘十万火急’?他忍住笑,仍是不动声色退出门去。 乾隆站起身来,将双手负于身后,走出养心殿。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也是同样的月夜,他与程淮秀一起在小狼沟劫贪官,也是同样的月夜,他与程淮秀在她父亲的宅子里抵死缠绵。许久许久没尝过这般思念的味道了…… 两日后,仍旧是月夜,那封信躺到了盐帮帮主程淮秀的桌子上。她正风尘仆仆由陕西分堂赶回到苏州总堂。初初见到这封信,她不禁心中纳罕,究竟是怎样的高手能避过盐帮众人,悄无声息的将这封信送进帮主的屋子,若是江湖上的对头……她将那封信撕了开来,看到内里信封上所写的‘淮秀雅鉴’四字,蹙紧的眉头方才展开。这人也当真有趣,薄薄的一封信,偏偏要用两个信封装了送来。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呢?定是些‘yin词艳语’,他那个人,十句当中没一句正经的。想到这儿,她的脸颊染上一抹桃红。思量了许久,她才撕开了那封信,匆匆读就,一抹忧愁浮上心头。短短几句话,他就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到了自己的手上,真是不负责任。她轻轻摇头,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泡进大木桶里。温软的水漫过膝盖,漫过纤腰,直没酥胸,她将头发挽起,闭上双眼,靠在桶壁上。过去的一个月来,她忙于帮务,确实无暇顾及天平山上那两人,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没人来报,想必过得还好。可是那封信,仿似一个炸雷,送到山上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活恐怕再不复平静。程淮秀的心,渐渐烦躁起来,李绮筠是她的至交好友,直言相告,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了……若是装作不知,又未免不近人情,非江湖侠义人士所为。好一个四爷,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短短的几句话,便让她方寸顿失。她重又睁开双眼,伸出手将放在一旁高凳上的信纸拿了过来,看着那‘盼回信’三个字,苦涩一笑。她心想:“这信,你叫我怎么回啊?”随即将信纸攥在手中,不期然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