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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像是小心抚慰轻轻发抖的小动物,“正好天凉了,吃饺子吧,说好给你做的。” 下午路识卿来摄影棚时,棚里已经空了,大门锁着,陈放坐在外面的小花坛边缩着腿脚,百无聊赖地把手腕边rou色胶布失去粘性的一角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摁回去。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路识卿用安全带把陈放固定在副驾驶上,暖着他有些冰凉的手问道,“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陈放不自觉皱了皱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还像全然不知似的抿嘴笑,“你忙嘛,我拍完就没事情做了,正好等你。” “什么正好,要是回头冻得感冒了,就当你故意气我,叫我不好受。” “没有,那我下次穿厚一点。”陈放的视线离不开旁边的路识卿,在某处停留过久的时间后,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路识卿,你现在……还喜欢深蓝色吗?” “嗯?”路识卿很轻易地回想起自己出生至今似乎只说过一次自己喜欢深蓝色,而陈放大概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喜欢深蓝色的人,于是某个时刻、某件深蓝色的物品变得易于回忆。他转头看陈放,又顾着开车把头转回去,说:“围巾不用再织了。深蓝色……还喜欢,所以以前那条还留着。” “啊。”陈放愣了一瞬,头低下去,过了会儿又说:“那条都过了好多年,应该旧了,挡不住风的。还是织条新的,颜色一样的。” “那也不一样。”路识卿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稍微停顿过后,很执拗地说道:“我就喜欢那条。” 俩人去超市采买食材也速战速决,因为路识卿的生活技巧已经很丰富,而陈放现在什么都听他的。 到家之后,路识卿换了衣服,套上围裙,轻车熟路进了厨房,调水和面,熟练得很。陈放在一旁想要帮忙,被路识卿打发着把剁好的饺子馅和调料搅拌均匀,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路识卿身上。 印象中的路识卿不是这样的,陈放有些新奇又疑惑,问道:“你不是住宿舍吗?怎么还学会这些?” “假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学的。”路识卿手上擀着饺子皮,不耽误他一心二用地一边看陈放一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觉得我该学学,哪怕过年的时候用不上……现在不也用上了么。” 路识卿包的饺子和陈放包的形状很不一样,只是路识卿的手还和以前一样不巧,一个个饺子像长长窄窄的鱼,不比出自陈放之手的饺子圆润,煮熟了漂起来,圆滚滚的可爱。 路识卿先盛了两个饺子尝,确认一个熟了之后把另一个喂给陈放。 “新年快乐。”路识卿突然说。 “什么?”陈放咀嚼的动作都忘了继续。 “就当是我们的新年。” 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既然错过的追不回来。 那就迟到地补上,重新开始。 第76章 一个被保守得很好的秘密 晚餐过后,路识卿在书房整理学习资料,陈放收拾好厨房和餐厅,自觉没事情做,开始坐在沙发边发愣。 他没上过大学,现在很少翻书,听见书房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想到是路识卿正在里面学习,突然心生一种羡慕又卑怯的感觉。他轻轻走到书房门口,视线从门缝穿过,落在书桌前路识卿的身上。书页轻翻,目光流转,好像就这样过了很久。 陈放看得有些入神,那身影好熟悉,可又很陌生,毕竟他们一起学习,畅想未来的日子真是过去太久了。 即便和路识卿生活在一起,现在的他还是缺少一些勇气和资格,把自己渺茫难见的前途同路识卿的相提并论。他是生活在城市地下的蝼蚁,幽深井底的青蛙,靠着一点点透过光亮的缝隙窥视天际翱翔自在的鹰鸟。 他或许后悔当时松开手,放任自己不断坠落,但又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对的。 路识卿本就该这样,很好、很耀眼地活在光亮里。 书房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陈放回过神,不知道路识卿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 “偷看我。”路识卿笑着说。 陈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闷闷地问:“现在学习还很忙吗?” “不忙,现在在实习,只是整理一些资料。”路识卿随手关了书房的灯,像是不打算继续看的样子。 “实习……”陈放的声音小了些,“那考研究生,还是找工作之类的……” “我保研了,还要继续读书。”路识卿很耐心地同陈放解释道。 “我,我现在有点不太了解这些了……”陈放的声音变得更小,顿了顿又抬起头,微笑着对路识卿说:“保研应该比高中的那些竞赛难很多吧?你一直都很厉害。” “有吗?”路识卿微微笑着,眼神却黯了黯,把陈放抱回卧室,顺势把他留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安静地呆了一会儿。 “嗯……”陈放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抬起头,看见路识卿眼里还未来得及消化殆尽的黯然情绪,试探地问道:“我记得,你自主招生时报名的……好像不是医科大学。” “没考上。”路识卿回答得很快。 陈放默默着,把头沉进路识卿肩膀,没说话,似乎连呼吸也变成了费力的事,一声沉过一声。 即便路识卿这样轻飘飘地说,他也明知道那是自己离开之前发生的事,却还是没办法不愧疚。 “其实医科挺好的,高考也是正常发挥。”路识卿好像知道陈放沉默的缘由,笑着揉揉他的后背,开玩笑道:“就是我妈不乐意,说我非跟我爸学,成心气她。” “阿姨她……”陈放从路识卿颈窝里抬起头,看起来很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有说其他的吗?” “其他的?” “啊……没。” 陈放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心口闷起来。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委屈。时至今日,那都是一个被保守得很好的秘密。 就像没人知道伤口如何印在他的手腕上,里面又溢出过多少鲜血,因为它被很仓促地缝合起来,连同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一起。经年累月的疤痕让他学会守口如瓶,让疼痛、恐惧和沉默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路识卿偏要来做第一个探寻他伤口的人。 “陈放。”路识卿叫他的名字,语气很小心又很残酷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没有特别的原因,不要多想,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可以不回答。你后颈的伤,是不是有谁伤害过你……可以告诉我吗?” 今天徐谨说了许多,说的是陈放日复一日忍耐的疼痛,而让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些疼痛的来源似乎要追溯到更久之前,时钟轻易地圈圈带过,无人知晓而被陈放独自吞咽着的痛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