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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罗德当即惊骇。一层冷汗如浮冰般在他前额飘起,他几乎是如劈砍而过的刀光一样,从阴暗的角落里闪身而出。 这时有女奴急忙走过来,递给他一张莎草纸条。 罗德以指尖抚平褶皱。字条上的拉丁文十分工整而圆润: 我就在营帐外的树下。 罗德黑着脸,将字条丢进火盆,恃着冷剑来到营帐之外。 银亮的月亮被光秃秃的枝桠分裂成碎镜般的几块儿,被照映成银粒的尘土悬浮,有一种朦胧的质感。 尼禄靠在叶子飘零的树下。他褪下锁子甲的战袍,披着柔软的赭红色斗篷。他那张青春而稍显忧郁的脸庞,此时有一点腼腆的羞红。在银冷的月光和凋敝的街道,他就象一抹格格不入的温暖的色彩。 空气中有战火燃尽的淡淡的苦涩味,一道凄冷的月光照透尼禄的银发。 “你饿了吧……”他小声开口,神态有一些紧张,“我可以请你去街上吃点东西吗?” 罗德紧握剑柄的手于此刻松懈。 于是两人走进高卢坑坑洼洼的街道。 战争结束,饱经痛苦的高卢恢复一点生机。沿街的小店点燃灯罩,暖黄的烛火如萤火虫般浮动,头顶陶罐的妇女拎着面粉回家,商铺开始打烊。此时人声渐稀,夜光宁静,餐铺里冒出饭香的热汽,有一些平凡而娴静的意味。 趁着晚宴的混乱从军营偷跑出去,有一种和情人幽会的刺激。 他们身披月光走着,黑影交融,象一对相濡以沫的旅伴。 距离太近,罗德棱角分明的手不经意撞上尼禄的手背。尼禄有不敢说出口的窃喜。 “你想吃什么?”尼禄面带期待地问。他深陷的眼窝悉皆被照亮,金棕的眼瞳如泉水般剔透,原来他的阴鸷也不过是浮于纯洁之外的虚影。 “只要是热的就行。”罗德说。 两人踩过一路碎石和泥土,也不管走去哪里。向来随性的罗德兴之所至,拐进一个位置僻静的巷口,走进一家简陋而冷清的餐铺。 他只要了一碗清淡的麦片粥。 月光从帘缝中溜进,翩跹于罗德的眉眼。他懒得打理头发,黑发长得已及腰背,被他随意地撩到耳后,竟然有类似女子一般阴柔的美丽。 尼禄替他付了钱,安静地坐在对面。 罗德吃东西的样子很干净,跟他挥剑时一样利落。一切从简的他不放什么蜂蜜和药草,无味而朴素的燕麦就足以使他饱腹。 他那裹在皮手套之下的手指十分纤细,此时握住一根乳白的木制调羹,有一种清雅的气质。 微黄的烛光跃动,披在罗德发间。凌厉之人也能有宛如孕珠般的柔美。 尼禄恍然地勾起唇角。 一种平凡的温热从他心尖凭空蹿起,顺着骨骼与皮rou,慢慢浸入他的四肢百骸,再以更热的温度回溯到心尖。那是一种近似于温泉翻涌的情绪。仅仅是看着罗德吃饭,他就能有满溢心间的暖意。 “我真幸福啊……”他感慨一句。 罗德有点惊讶地瞥他一眼,不经心地说:“战争结束了。” 尼禄摸了摸自己的手,脸庞出现天边晨光般的浅红。 “我的手没有原来那么冰了……”他象觉悟一样,喃喃自语道。 罗德丢下勺子,飞快地抓过他皙白的手,包裹在自己可谓热烫的手里。 此时尼禄能感受到心脏在砰砰地撞击胸膛。 罗德松开他,微笑地点头说:“的确比那次在船上要暖一点。” 尼禄红着脸,不敢再说话,罗德顾着吃饭也没再说。 身处互不说话的沉默之中,竟也能有离奇的幸福。 …… 两人回到军营时,祭神的晚宴还在进行。女奴怀抱竖琴,弹拨出希腊时代的古典乐曲。 克劳狄乌斯侧卧在塌上,一脸享受地打着节拍,尖瘦的脸冒出两坨酡红。他已经微醺,桂冠歪斜地挂在头顶。叛乱的平息让他如释重负。 忽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帐外闯进来。 他急得满脸汗,步伐凌乱得好象行走于滑冰之上。他趔趔趄趄的,甚至撞了刚刚回来的尼禄一下,跪倒在皇帝的脚前,膝盖宛如捶地般撞出声响。 本来欢乐的营帐因为这个不速之客而整肃起来。 罗德护在尼禄身后,警然地绷紧了身体。 克劳狄乌斯将小眼眯开一道线,慵懒地问道:“怎么了?” 士兵擦一把汗说:“皇后假传您已战死,就在昨天跟一名贵族结婚了……现在罗马城边都布满了兵力……” 尼禄呼吸一屏。 克劳狄乌斯象被闪电劈中一样弹跳起来。他因醉意而冒出的酡红如蒸发般瞬间褪去,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他的驼背高耸着,此时如隐隐发作的地震一样颤抖。 他枯瘦的脸痉挛般地抽一下,“……那我现在还是皇帝吗?”他窝囊地问。 第34章 麦瑟琳娜之死 突如其来的政变,使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变成一滩翻滚的沸水。 远征高卢的大军刚刚平定与蛮族人的战斗,就要面临另一场更为复杂的内部斗争。 克劳狄乌斯日夜兼程赶回罗马。 在路上的五天里,他一直都象一只畏光的虫子一样,蜷缩在马车昏暗的角落里,乱得打绺的发间挂着一顶歪斜的黄金桂冠。他没有胃口吃东西,残疾的双腿无力地伸着,象得了一场深入骨髓的大病。 帝位受到威胁的他不得不发愁。 麦瑟琳娜与他的势力,可谓是旗鼓相当。而单看位置,皇后已经取得了更大的优势。 尼禄坐在马车里,一手撑着下巴。涌动在车帘之外的流光浅淡地映照过来,他的脸庞飞速掠过几片棉絮般的阴翳。尼禄的手背依然细瘦而白得没什么血色,这让他有负面的、不太健康的气息。 他正襟危坐,阴沉的语气中有一些急迫:“皇后另嫁他人,以这种方式篡权,这真是一个永垂青史的笑话。” 罗德坐在他身边,手肘撑在桌案上,他的骨线即使在晦暗的马车里都刚直到明晰的程度。 尼禄移过视线去望他,阴重的视线在接触到罗德时有消融的迹象。 “她与谁结的婚?”罗德问,“是那个安东尼吗?” 尼禄点头,“他是她最信任的情夫,跟随在她身边已经很久了。” 他神情严迫地说:“这次围在罗马城边的兵力,就是安东尼布置的。他用尽了他军权之下的所有兵马。” 罗德脊梁绷直,持剑的手隐隐发动。 …… 抵达罗马城时是在太阳未升的清晨。 克劳狄乌斯心惊胆战地掀开车帘,豆粒般圆溜溜的小眼睛透过帘缝,往外一瞅。 罗马城披挂着墨蓝色的暗衣,初诞的太阳十分惨白,突兀地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