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臣要犯上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如今卢皓还不肯露底放过他,仍要再赌一局。

    他便将董涛递来的银票全数压上,干脆道:“乐意奉陪。”

    董涛双手是汗,眼看着顾青摸到了两个一,正是地牌,这已是牌九中赢面极大的牌了,不由暗道声好。

    桌面上骨牌暗扣,在庄家翻牌的刹那,魏方只觉快要闭过气去。

    荷官唱道:“庄家一对六,天牌。庄家胜。”

    顾青摸摸下巴,叹了口气,虽也有几分可惜银子,实则整副心思已放到即将开场的好戏上头。

    坐庄的舶主果然将面前的筹签子推开,看着顾青道:“日头不早,船上还有事,今能和顾公子这等风姿人物一同上桌耍耍,实在是尽兴。不如再赌最后一把,咱们痛快收场?

    见顾青点头。他又道:“想必顾公子带来的银票都输尽了,不如赌点别的?”

    顾青凤目微眯,脸上恰到好处露出兴致,“舶主想赌点什么?”心中暗道,这就要来了。

    “我压一百条船,赌顾公子相陪一夜。”

    天字房内,空气陡然凝住,董涛的右手摸向袖中匕首,卢皓桃花眼中射出寒光,双方剑拔弩张。

    顾青端坐不动,轻笑起来,他白玉脸庞灿然发亮,眉目本偏于艳色,却因那笑意爽朗不羁,别有一番倜傥洒脱。

    对面人皆挪不开眼去。

    “人称万石船主有近三百舟艇横行海上,私下里被称一声‘闽王’。一百条船,便是近半人马,顾青一夜,能换闽王的半副身家。赌,怎么不赌?”

    见舶主正要接口,顾青忽然道:“可惜阁下说了不算,也许问问你身后的这位更能做主?”

    董涛魏方齐齐往立于舶主左后的那人望去,却是个面容俊朗,肤色黝黑的刚健男子。

    宗靖龙见顾青将他揭穿,长腿一伸,大咧咧坐到桌前。他不再小心掩饰,说话间就流出惯常号令的气势,侧首道:“虬虎,我来吧。”

    精瘦汉子恭敬退到一边,宗靖龙目光紧盯着顾青,眼神似鹰,脸上神色莫辩,他声缓而有力。

    “我觉得值。”

    宗靖龙言毕朗声一笑,移开目光,伸手取过桌边摆着的骰子,屋里的荷官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粒骰子,数点子,大的胜。”

    宗靖龙将骰子抛入色碗,往顾青面前推了推,“你先来。”

    顾青神色凝重,接了过来,修长手指将色碗对合,他手腕翻飞,将色碗由慢至快摇动起来。黑色的碗内传来叮当脆响,须臾摇停,色碗落定桌上,骰子滴溜溜躺在碗内不动了。

    顾青缓缓掀开上碗,里头是三个六,一个三,二十一点。他心下大定。

    宗靖龙反手抄起色碗,只摇了几下,双目始终不离顾青双眼,是较量,是挑衅,是征服。

    他几乎落碗即开,三个六,第四枚,仍是个六点。

    宗靖龙起身走到顾青身侧,伏身低头,“今晚,西巷,流风小筑。”

    一行人大步随其离去。

    “大人!”董涛魏方皆急着要抢话。

    顾青摆了摆手,止住两人话头。他闭目仰首,整个人松懈下来,“今夜,自是要去的,不必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最近晋江一直吞评论,有被吞的小天使请告知~

    第42章 坦而相见

    冶城,西巷。新月画吴勾。

    董涛静候在巷口,顾青独自前去赴约。

    长巷里并无人家,写着“流风“二字的伞灯自墙头斜斜挑出,连延成一条光路,通往幽密深林。

    走近了,顾青忽闻汩汩水声,低吟夜唱,他这才觉出不远处有清溪蜿蜒而过。待到折过石桥,就见了流风小筑,连天的高竿上红灯笼挑成串,映出门前人影。

    宗靖龙立在寂静夜中,见那人从暗至明,一点点进入光中,步履无声,却似鼓点敲在他心头。

    顾青乌发上压着窄冠,下头是荼白销金袍,如水墨工笔绘出画中仙姿,叫人心往而不可亵渎。

    宗靖龙心道果真有这般人物,确该藏于深宫,囚作玉脔,若他是皇帝怎能容他出宫,便是见也不能让人见的。

    待人到了跟前,宗靖龙道了声:“请。”两人同往内院而去。

    顾青看着小筑里陈设的各色玩意,壁上挂的南风春宫,又有来往伺候的年轻小倌……便知这流风小筑做的是何营生,想必宗靖龙应是这销金窟的幕后主人。

    向来是官匪勾结才能开稳这般地方。

    听说石祥原也是个坚定剿寇的,他一个光杆坐在上头,下面又有多少官员另生财路,通风报信?如今更有上头的太子压着他,等拿了闽州这块好rou送去。

    大启官场,从上至下不过是各为私心,又有几个站着公允,肯为百姓。这王朝看似四海升平,花团锦簇,内里却已虫蠹叠生,细想来西有狄人,东有海患,只怕一个不慎,大厦将倾。

    顾青不期然想到了齐昇身上,辽王,不论别的,倒是个合适坐那位置的人。有个那般品性的皇帝爹,多亏魏国公府数代旧家,贵妃教出个好儿子。

    宗靖龙察觉顾青走神,也不唤他,别有兴味细细端详那人行止,见他白玉指压住钧窑茶碗,递到朱唇上轻轻抿过,看得他喉头骤紧。

    敢赴博艺坊的赌约,他已将顾青与寻常官员划开界线。赌桌上最见人品,他考的就是来人是否有足够胆色和坚毅心性。

    来人倘无足够胆色,谈判之时,怎敢为他向朝廷递话,更勿论为一帮海寇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来人若心性不坚,又怎知谈判之时,会不会成那墙头草,见人鬼话,何以言信。

    顾青豪赌之下不见胆怯,连赢之时不见骄狂,输尽之时不见颓恨,有这般胆色,心性,才够格与他一论朝廷之事。

    待后来顾青识破他真身,更敢与他赌那最后一把,宗靖龙便已认定此人可托,远非外头所传仅有金玉其外。

    今夜在流风小筑等到顾青时,他心中不可抑制生出期盼,整整一百条船的身价做饵,赌的是此人能否言而有信,愿赌服输。

    顾青果然不曾叫他失望,孤身前来赴约,有尾生抱柱之古风,甘愿舍身取义,这等官员他以为大启早已绝迹了。

    来人这般重诺,肯为信义牺牲,他才敢把自个儿和几千号弟兄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

    多年漂泊海上,宗靖龙终于等到了顾青,怎能叫他不生出欢喜期盼。

    如今这等心悦的美人就在眼前,难道还要他做柳下惠不成,心念才动,人已倾身越过茶海,长臂揽住顾青那端茶的手。

    顾青回过神来,也不挣开手,只道:“博艺坊中,万石船主摇出的原是三个六,一个一,临揭碗时才拨出点六来,我说的可对?”

    宗靖龙愕然。

    顾青琉璃似的瞳孔中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