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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米奇缺,教化难达,学脉不兴。加之山陵高耸,与外界闭塞,历来海寇又多有袭扰。百姓困苦久矣,只是到底该先着手于何事,还请大人点拨。” 沈惊鹤轻笑一声。还真是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看似什么都说了,就是故意模糊了重点。可是要说人家没回答吧,人家又将当前困境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你责罚都没处下手。 知道孙默半为测探自己能力,半为评估自己前来南越究竟是否真心想治事,沈惊鹤也不再和他兜圈子,一针见血道: “在来南越之前,我也特地着人整理了南越的地理图志和民籍文书。如今南越是面临着种种困境,然而最当先要解决的,一是温饱,二是安定。仓廪实而知礼节,忧患平而始教化。只有先把粮食和海寇问题解决了,百姓才能安心遵从官府接下去颁布的一系列政令。” 孙默抬起头,眼神中难得多了几分欣赏,言语的口气也不再一板一眼没有起伏。 “大人所说不错。南越气候湿润,雨水丰沛,虽然如此,无奈山地丘陵面积甚广,加之地块破碎无法连成成片耕田,故而一直无法大量种植稻米。百姓虽然勤劳淳朴,但巧妇总归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勉强糊口,饥一顿饱一顿已是常态。” 沈惊鹤闻言脱口而出: “就没人想着开梯田么?” “梯田?”孙默神情困惑,“这是何物……请恕下官孤陋寡闻,似是未曾听过这物。” 糟糕。沈惊鹤险些咬到舌尖。怪他之前一直将两世的记忆融合得很好,一时竟忘了这一世的雍朝可能还没人琢磨出梯田这种种法。 但是话已说出,不可能收回,更何况沈惊鹤是真心想帮南越扭转困局。他一瞬间便已整理好表情,顿了顿,神情自然地接口。 “对,正是梯田。我翻阅文献记载,南越其余自然条件都可谓上佳,唯一限制种植稻米的便是耕田的不足。然而种植稻米并非一定得在平原,倘若把丘陵山坡按地面坡度大小和土层厚薄划分,以等高为准修筑出条状或断面的田地,那么,即使是坡地也照样可以种植稻米。” 沈惊鹤怕众人没听懂,边说还边顺手拿起纸笔大概画起了草图。从他刚开始介绍梯田之时,孙默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郑重。等到沈惊鹤开始执笔勾画,孙默更是难掩激动地带着众官吏围在他身后,屏息看着梯田的雏形逐渐在宣纸上成形。 沈惊鹤草草画了个模型,刚转过头准备说话,却被身后一大帮子人激动而狂热的神情吓了一大跳。他看着孙默如获至宝一般小心地双手捧起草图,对着光来回反复看了又看,有些浑浊的眼中竟已隐隐蓄起泪水,不由一时默然,心头微酸。 这个老人是当真爱着这方土地、爱着这片百姓的。 “有此宝物,南越几百年来困苦饥馑的百姓,终于有救了啊……有救了啊!”孙默老泪纵横,颤抖的嘴唇不断喃喃开合,似喜似叹又似陷入了执妄。 “大人!”从第一眼见到起就一直寡言少语的田曹高明忽然猛地抬起头大喝一声,双目炯炯放着灿光,“大人,请受下官一拜!为的您救了南越百万子民!” 余下诸人这也才跟着反应过来,跟着满脸动容地皆行大礼。 “请大人受下官一拜!” 沈惊鹤难得有些局促,梯田之法并非他首创,冒领下这一功更非他本意。他深深叹了口气,将众官吏扶起,尽力解释道。 “诸位不必如此。此法前人早有构思,只是农书多佚亡,我又恰巧在工部看过一些相关孤本,这才得以整理将其呈现。” “大人实在是太谦虚了!”田曹脸上满满都是真挚的欣喜和崇敬,“下官任南越田曹以来,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这几年也将能看的农书都翻遍了,只是从未看到过与梯田之法有关的记录,连一句话一个字儿都没有。若非大人天生聪明,便是有大毅力能刻苦读书。要不,怎么别人不知道梯田,就只有大人知道呢?” 沈惊鹤被他这么朴素直接的夸法闹了个脸红,摆摆手,不再多说。 看着高明一反常态的积极表现,张文瑞却在暗地里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先是一马当先给郡守行大礼,又是这么谄媚地讨好上官,这个高明,莫非是要反了天不成?他还待再暗骂几句,却听得那个该死的高明再度抢起了风头,更是胆大包天地直接与沈惊鹤呛起了声: “大人,有了梯田之法,的确不需要再发愁耕田面积问题了。但是南越春夏多雨,如果把山坡土地分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雨水会不会容易沿着山丘冲走土壤?” 张文瑞嘴巴大张,听得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高明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上官想出来的锦囊妙计提出质疑;喜的自然是终于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治一治他。当下他就拨开人群走出队列,一手指尖几乎要戳上高明的鼻子,气得脸色通红浑身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八辈祖宗都被侮辱了: “大胆!大人饱读群书,巧思惊世,救南越大地的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此等值得被载入农史——不,是被载入国史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妙法,岂容你随意质疑侮辱?你这是大不敬!” 沈惊鹤没理气得破口大骂鼻孔出气的张文瑞,却是颇为惊喜地看着高明。高明这话一出,他就知道这是真正在农学上下过功夫的人。若非有扎实的农学基础作支撑,又常在农田里亲身耕作,是断断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一层的。 梯田的确对解决种植面积不广这一点卓有成效,只有一条,那就是如果不合理规划,则容易引发雨水对土地的侵蚀。不过,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沈惊鹤非但没有如旁人所料想的那般生气,反而朗声一笑,走上前充满赞许地拍了拍高明:“很好!不愧是一郡之田曹,反应之迅捷,不可不令人赞叹。” 不去看张文瑞骤然大变的脸色,沈惊鹤径直走向桌案,提起笔又在草图旁边勾画了几道。 “方才其实不曾画完,再加上这几道,才是完整的梯田样貌。” 众人闻言,纷纷聚集到桌案前观看。 沈惊鹤一手指着新补上的几笔,一边开口解释:“只要在梯田边缘围砌上石墙,就能够避免雨水冲刷走土壤。如若石材有限,也可以改用洒了草种的土埂。除了防止土壤流失,这些石墙土埂也能帮忙蓄存雨水,保证稻米长年保水,生长茁壮。” “绝妙,实在是绝妙之策!”孙默对于农事虽然不算精通,但凭借着草图和沈惊鹤的解释也能洞见未来光明的前景。他转头望向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为一国皇子,本应远离草野,却在看似山穷水尽的情况下,石破天惊地提出这样一个充满建设性的构想。张文瑞虽然善于奉承,但他有一句话却是没说错——这是值得被载入国史的惊天一笔! 孙默不由得沉默下来,眼中情绪涌动。再有天赋的人,为了想出这一方法,也必定得阅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