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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说:“掌门,我从未背叛剑宫。” 说罢, 他住口不语, 闭上双目,引颈待戮。 晏真人进入了牢房。 他手中之剑高高举起,重重挥下! 鲜血溅起,剑尖敲地。 翟玉山的肩膀陡然一松。 他的脖颈被划破了,但是头颅还在, 思想还存,还能呼吸与行动。 我赌对了。 极致紧张而生的冥眩之中,他长长吸气,长长放松。 掌门果然拿到了证据,但证据并不指向他!对方之所以过来,只是来此做下决定之前的最后一诈! 现在—— 他睁开眼睛,双目凛凛,看向晏真人。 我彻底没有嫌疑了! 山牢之内,两人相对无言,远处,齐云蔚似哭似笑,似歌似泣,声音断断续续,在这山中九转低回。 晏真人突然跌坐在地。 他手上一松,长剑啷当,连声叫着翟玉山的名字:“……玉山!玉山!” 对方的颤抖这样明显,让人能够轻易窥探到他心中的想法。 剑宫三大长老,齐云蔚年纪最小,天赋最高,性情最是灵犀讨喜。 她是端木煦与自己的小师妹。 端木煦虽与自己不对付,小师妹却同他们两人都交好。 她还是晏真人亲手带大的孩子,虽无血脉师徒之名,更有传承延续之实。 如今,不是父女决裂胜似父女决裂,不是师徒反目胜似师徒反目。 此情此景,岂不较之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为残酷! 翟玉山的声音很低,也很稳,他按着晏真人的手,缓缓说:“掌门,齐云蔚疯了。这个结果,足够了。” 他抓着晏真人的手,此时晏真人心情激荡,全无防备,两者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暴起发难,将其刺死! ……但这不够,这不够。 我潜伏剑宫如此之久,几经周折到了今日。 我不止要杀剑宫一二人,我要剑宫,道统断绝。 晏真人的颤抖渐渐平息了。 他将地上的长剑捡回手中。他的力量流失得太剧烈,此时还手足酸软,不能站起。但时间推移,力量正在回流,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平复。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人老了,总是擅长回忆。 他想起齐云蔚刚刚上山的时候。 那时剑宫的传功长老还是一个为人遗弃、裹在一块大红破布兜里咿哇大哭的婴孩。 他见这婴孩被剑宫的雪冻得脸色发青,一时恻隐,将她抱起,为她暖身。 婴孩的第一泡尿就尿在他的袖管里。 然后这孩子就笑了。 咿咿呀呀,对着太阳和他笑起来。 晏真人握着剑站起来了。 他推开翟玉山,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很重很慢,每走一步,就有一层严霜覆盖在他脸上。 他又想起了齐云蔚练功时候的事情。 不过一个转眼,婴孩变成小孩,小孩变成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练着剑像跳着舞,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年轻弟子悄悄围观。 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骄傲。 吾家有女初长成。 静如芙蕖出绿波,动如霓裳舞天下。 晏真人来到齐云蔚的牢房之前。 他再想起了自己点齐云蔚为传功长老时的事情。 庄严肃穆的接天殿中,他怀揣欣慰,怀揣嘉许,充满鼓励地将剑宫历代传功长老的信物交给齐云蔚。 齐云蔚在剑宫上下长老弟子的见证中,双膝跪地,手捧信物高于头顶,在剑宫至为庄严的大殿里头,朗声发誓: “得斯重任,护我剑宫;薪火相承,永不敢负!” 护我剑宫,永不敢负! 晏真人一剑斩下。 无数虚幻烟消云散,无数心像分崩离析,无数眷恋难舍的过去,就此斩断。 时间定格于此。 苍凉孤寂的山牢之中,齐云蔚头颅高高飞起,美丽的脸庞依旧美丽。 那上边,几许茫然,一点纯真。 剑宫内部清理叛徒的时候,度惊弦与言枕词早已离开剑宫,前往幽陆各处。 天下水脉并起,困龙大阵方成。 这涉及幽陆所有正道切身利益的大事,在度惊弦、言枕词牵头,剑宫、佛国、落心斋的从旁协助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自剑宫下来以后,先往大庆皇朝而去,又往不夜山川而去,这两地一个还在正道手中,一个属于两不管的地方,都算简单。 但天属五行,困龙大阵也有五处水脉,三处在佛国、大庆、不夜山川,还有两处,一处位于水域泽国,一处位于沙海死地。 泽国是界渊的势力所在,沙海之上如今正被密宗盘踞。 密宗所在的沙海还有办法,众人入佛国商议之后,佛国南线诈败,叫密宗越过群玉山,直入佛国领土! 诈败当日,密宗果然上当,完全狂欢喜悦、迫不及待地踏过阻拦他们多日的群玉山,追击佛国败兵。 对如此战局,度惊弦早有机宜。 他先使人埋伏在群玉山后山道路之中,再使人拓印了无数诋毁密宗释尊的刊文,交代佛国僧众败兵的时候迅速抛洒,并让声音最为洪亮的僧众沿途高喊刊文上的诋毁内容。 当日,佛国僧众按照度惊弦所教一一做来。 果然,密宗追兵大怒,根本无法保持严整的进攻队形,有脱离队伍四下销毁刊文的,也有抓住佛国僧众宣泄怒火的。 正当此时,左右佛国伏兵一冲而出,与诈败队伍两面夹击,杀得密宗诸人丢盔弃甲,面无人色。 等密宗再灰溜溜倒退出群玉山时,度惊弦与言枕词已将沙海之下的水脉处理完毕。他们处理水脉的时候,正是密宗为佛国衔尾反击的时候,当时密宗人人自危,个个奔逃,哪怕风平浪静也觉山崩地裂,真正地动山摇,反而视之等闲了。 当天夜里,群玉山大营灯火通明,哪怕关防队伍皆由僧人组成,也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开起了有酒有rou、载歌载舞的庆功大宴。 度惊弦与言枕词已从死地回来,正坐在群玉山大营外的一处小山坡上。 山坡上是点缀密密麻麻群星的天空,山坡下是燃起熊熊明焰的大营,身后是寂静无边的山野,身前是欢呼笑闹的人间,他们坐在明与暗的交界,谛听动与静的分野,游走其间,惬意非常。 直到地上那欢腾雀跃的火龙忽然分出一条小小的火蛇,向他们游来。 “找你的。”度惊弦说。 “嗯。”言枕词也这样觉得,他稳稳坐在地上,等到火蛇来到面前后,问火蛇之下的慧觉众人,“有什么事情?” 慧觉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听见镜留君垂问,他连忙道:“并无什么事情,只是想着度先生来了我们南线数日,屡屡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