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条件

    邹松本是当年邹衍送到云城来照顾游闻的老人，在这城中住了几十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状况。听家主问起云城势力，便娓娓说来。

    其实云城原有四姓，以安定侯仝家为首的侯府；其二是历经周魏两朝不倒，一直有人在朝中为官的程家；以及原本武将出身，后却因游闻声名大振的游家；最后就是商铺，茶叶生意遍布整个云城乃至南郡的段家。

    仝家因谋逆，九族被诛。现今已无人再敢提及。

    程家的现任家主本是程德厚，也就是朝中那位遭陛下贬斥的程理生父。前不久，遭人谋害，突然身故。如今接任家主之位的是其长子程兴康。但因时日尚浅，加之又从京城传来程理那件事情，如今族中多人不服，人心不定。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程家依旧不敢让人轻视。

    游家因当年游闻之事，嫡支断绝。如今的家主乃一旁支所任，其人宽厚仁义。前不久为替族人运趟货，遭遇山洪，受了重伤。不过其子，饱读诗书，颇有文曲之相，已进京赴考。

    段家一直以来行事极为低调。虽为商户，结交的朋友天南海北，无所不有。常与官宦同宗联姻，姻亲之广，无人小觑。现今的段家家主段巍，其夫人宗亲官位甚至可追至鸿胪寺少卿。

    因当年安定侯府关系，郡守府并未设在云城。云城最大的官署是县衙。县令舒弘图，他到任不过一年，但在百姓中的口碑颇有赞誉。

    还有一个令云城各方都畏惧的势力，便是驻守在云城二十里外的山上，左将军杜崇清。传言其人乃陛下亲信，生父获罪，圣人都免其牵连，恩宠不衰。

    “程家老家主遇害，可有宣称何人所为？”邹若心有计较，口中问道。

    “听说是家中族人所为，因不满老家主行事。其人心狠歹毒，已收押至官衙。只待刑部批文一到，便可问斩。”邹松没有多想，立马接道。

    “可是县令亲判？”

    “回家主，的确是新上任的舒大人亲断，还特令仵作去程家验的尸。因为这事，大人还和程家人起了争执。”邹松说着，眼中带了点微微的钦佩。

    邹若并未轻言，又问了几句，便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家主，查到那些人的下落，是在城东的三财客栈留宿。可要动手？”

    “三财客栈？”程兴康皱眉，紧绷的脸上带出几丝凝重。低声说道，“传闻这家店铺的东家来历成谜，在云城多年都没有人敢轻易得罪。眼下...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

    他阴着脸，闷声问道，“距离老爷子的出殡时日还有多久？”

    “还有五日。”下人小声回道。

    “谁给选的这个破日子，这么长时间。”程兴康满目怒色，低声咆哮。肥厚的脸颊堆积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吩咐人出去埋了，省的夜夜提心吊胆。

    “家主息怒。”心腹知道他心中苦闷，小心劝道，“再忍一时，很快就过去了。”

    “嗯。”程兴康明白他说的是。神色渐渐放松下来，想起近日的一切，目光含恨，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不忍。但最终还是狠了狠心，阴冷交代，“那伙人来历不明，武功不凡，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一个小孩不足为虑。先去把那个男的给解决了，待老东西入了土，再想办法让那人畏罪自杀。”

    “叱...”

    “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屋内密谋的二人吓的浑身惊惧。绷着脸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连墙角，房梁，都没有放过。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正以为虚惊一场之时，就听门外传来一道骄横的嗓音。

    “爹，关门做什么，开门。”

    “小兔崽子。”程兴康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挥手让手下从另一个门出去。他抚了抚胸口，略微松开汗湿的衣领，亲自走到门口去给外面的孽障开门。

    莫许昨夜一路跟在程兴康心腹身后，趁人下手之时将男人救出。今日天色刚亮，众人便陪着项欢来到郊外。

    项森听见动静，忙拖着受伤的身体下了床。“多谢女君相救。”

    “不必多礼。”邹若神色略淡，轻声说道，“你夫人的案子已上报至刑部，你不必白费力气。等你伤好，尽快带项欢离开此地。”

    “女君...”项森听她话中之意，并没有要插手程梦回之事。脸上惊惧不已，忙跪身上前，伏地求道，“求女君救救梦回。她绝无可能动手杀人，必是被人陷害，求您...”

    “阿爹...”项欢懵懂不明，只呆呆的唤着身旁父亲。不过听他提及母亲名字，眼中划过好奇，跟着转头望向上方。

    邹若脸上并无动容，眸光微冷，语气凉薄，“我为何要救？程家人本就让我不喜。既然她出自云城程家，自无让我出手相助的道理。”

    项森听她语气中的冷漠，浑身大骇，忍不住的吐露实情。“女君，梦回并非程家...她父亲...”

    “与我何干？”邹若没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垂眼俯视脚下的男人，缓声说道，“我是能救她。可若要我出手，你能付得起什么条件呢？”

    说完不待人回应，拂袖转身离去。

    “女君，还请留步...”待她走至门沿之时，项森慌乱爬起身，从床头抽出一个包袱将其高举头顶，重新跪在地上竭诚祈求，“小的愿将此物和身家性命奉于女君，求您设法搭救内子。”

    邹若侧身，眸光从他头顶的包袱掠到下方跪着的一大一小。暖意从眸底渐渐升起，红唇清扬，“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