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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人是程潜,又笑了——为了这一滴血的“重伤”,程潜当日不光白天被他差遣着当了一把采花贼,晚上还忍受着大师兄的挑三拣四,亲自动手将那些莫名其妙的花枝插进了花瓶里。 第二天,讲经堂开了。 所谓“讲经堂”,其实就是个山坡,闹哄哄的,放眼望去,男女老幼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干脆上树的,简直没个地方下脚。 好在扶摇派众人在李筠的耳提面命下提前到了,找了个靠前又不起眼的小角落,事先安顿了下来。 四处都是喧闹的散修,大多修为不高,远没到辟谷而不沾尘土的程度,有个别人常年流浪在外、生活十分不讲究,浑身上下除了那点骨rou就是泥,飘香十里不在话下。还有人随身带着稀奇古怪的灵宠,什么狗鸟狐狸之类的也就算了,还有一只肥硕的大灰耗子在人群中穿梭赶路,好不恶心。 这样的风水宝地,连程潜都忍不住皱眉,何况他们洁癖成性的大师兄。 但严争鸣却一声没吭——他没话说,是他自己决定留下的,难道还能当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吗? 严争鸣摆摆手,拒绝了道童给他的坐垫,双目放空了望向远方,心里是一腔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扶摇山的传道堂,那有亭台小院,有香烟袅袅,有道童安安静静地递来糕点和冷热正好的茶水,他们却不知珍惜,成日里比着赛地捣乱,他自己每每睡得人事不知,一睁眼总是日上三竿,李筠就会摆弄他那一堆恶心兮兮的爬虫,韩渊总在偷吃,只有程潜一个人强撑着睡意,听师父念经…… 到现在,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哎,小师兄,怎么了?”韩渊一出声拉回了严争鸣陷入回忆的思绪。 严争鸣偏头一看,感觉程潜都已经快要歪到李筠身上了,他的脸色不像没睡好,简直像是大病了一场,连嘴唇都是灰白的。 程潜半眯着眼摇摇头,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不愿意多说,没吭声。 严争鸣吃了一惊,上一次见程潜这样的脸色,还是那小子头回摸符咒,没轻没重把自己弄脱力的时候。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严争鸣伸手在他眼下青黑处点了点,“做贼么?” 李筠骤然想起头天他和程潜的对话,转头逼问道:“我今天早晨临走之前去看过小师妹,正看见她在屋里哭,怎么回事?” 水坑哭起来是要震塌房子的,因此她稍微懂了点事后,就一般不在屋里哭,偶尔哭一嗓子,房子一震动,她基本也就闭嘴了。 半死不活的程潜终于给了他一点回应:“房子没事?” “你又干这种事,”李筠怒道,一把拎起了程潜的领子,“你又私自动手刻符咒,不要命了么?” “嘘——”韩渊拉了李筠一把,只见闹哄哄的山坡忽然安静了下来,那讲经堂的正中突然有一人从天而降,山坡上野花好像集体收到了天降甘露一样,比着赛地盛开了。 而高台上那人正是那周涵正。 周涵正拿着他那那三思扇,拢袖冲四方倨傲的抱了个拳:“让诸位久等。” 严争鸣先抬手将程潜拢了过来,继而又无奈地低声对李筠和韩渊道:“居然是他,早知道今天我都不来……都听好了,我们今天早来早走,别招人眼,听到没有?” 李筠没出声,一张白脸更白了些,韩渊咬了咬牙,脸上都是郁愤之色。 严争鸣假装没看见师弟们的反应,感觉程潜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气息都那么微弱。 他虽然没有明着问,但李筠的只言片语也够让他知道了,为了遮掩水坑身上的妖气,程潜必定是又干了什么玩命的事。 “唉,真不省心。”严争鸣想道,使劲在程潜拧了一把泄愤。 台上周涵正已经开始侃侃而谈,无外乎什么讲经堂十天开一次,其余时间众弟子回去各自用功之类的话。 “我们青龙岛上不忌弟子互相切磋,只是诸位须得注意分寸,不得伤了和气,真把人伤成个好歹,门规可会好生修理你一番。”周涵正说着,意有所指地低头扫了一眼,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乱飘的目光居然准确地找到了扶摇派众人,在严争鸣身上停了片刻,接着,周涵正一笑道,“好,今日我就给诸位讲讲引气入体与蓄气丹田。” “回去算了,”严争鸣一耳朵听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想道,“就算不回家,也要回扶摇山去。我们有九层经楼,就算自己摸索,也比在这里夹着尾巴做人强——大不了像师祖一样闭关不见外人,今天就回去收拾行李!” 这时,周涵正突然道:“我知道诸位进度不一,这样吧,我找一位弟子随我上来演示。” 他说着,细长眼睛里带着险恶的目光再一次冲扶摇派的方向来,与严争鸣目光一对,严争鸣几乎有种被毒蛇盯住的错觉。 “啊,严掌门,”周涵正笑道,“我从岛主那听说贵派颇有年头,家学十分渊博,严掌门想必早就过了引气入体的这一关,不如上台来让我们大家开开眼吧?” 程潜头天一宿没睡,又因为符咒而将真元耗尽,此刻正是全身乏力,两侧太阳xue上仿佛有一堆夹子,夹得紧紧的,令他两侧耳朵都在嗡嗡作响。老远走到讲经堂已经是勉力为之,但凡他有一点娇气,早晨真是爬也爬不起来,但一听这话,他周身立刻本能地一绷,就要站起来。 他细微的挣扎惊动了严争鸣,严争鸣正在烦闷,他不去找麻烦也就算了,麻烦偏偏总要来找他。 严争鸣随手将程潜一按,没好气地道:“老实坐着吧,小鬼,别添乱了,谁要你出头?”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拎着自己的佩剑走上前去,每走一步,离开的信念就坚定一步,到了距离周涵正十步远的地方,严争鸣站住了,将自己的剑竖在地上,对周涵正道:“真人指教。” 严争鸣的佩剑实在扎眼,剑本身怎样不提,单说那剑鞘就可谓是价值连城,上面镶满了宝石,皇后娘娘的凤冠恐怕都没有这许多宝贝。 周涵正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在座列位有能引气入体的都知道,最初的气感产生可谓是靠因缘际会,不知严掌门是因为什么而入道的?” 严争鸣此刻正盘算着如果要走,到底要不要去和青龙岛主辞行的事,他心里明白岛主帮他们找人、又提供庇护,对他们可谓是仁至义尽,然而平生未受过的委屈都在青龙岛上尝了个遍,严争鸣心里又不免对岛主生出几分怨愤迁怒来。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