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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敏因为知道,大船造出来,大概率首先是用到水师上,所以保持了沉默。周斟虽然也觉得有些斯文扫地,可这种事跟立太子比起来,只能算是芝麻粒儿,他也懒得计较。 于是皇帝回信公主,说朕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公主便随自己心意去做吧。 皇帝这边,暂时百事不愁,欣欣向荣,一日散朝,百官退却,谢靖念他不过,不从正门出去,反而绕到丹樨御座后边,跟着皇帝走。 霍砚见了,不由自主,脚就跟着过去。 大半年前,便有人说,皇帝宠信谢靖,终日待在一处,十分于礼不合。谢靖身为阁臣,一味逢迎皇帝,既丢了读书人的体面,也扰了皇帝的清净。如此君不君,臣不臣,乱象由此而起。 霍砚初入朝时,便对少年天子,颇多在意,皇帝总惦记谢靖,才把他和谢臻叫去说话,那时他隐隐察觉,皇帝对谢靖不一般,心中很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大家都是有才有貌,谢靖独得皇帝青睐,就因为他入朝早些么? 是以他听人说谢靖的不是,心里是很乐意的,可要以大理寺正之身来看谢靖这个刑部尚书,却又觉得那些议论,未免有失偏颇。谢靖对皇上如何,并不妨碍他做一个好官。 霍砚幼时习武,长些念书,学着学着,文韬武略,竟都比教他的师傅强,小小年纪,即有人说,他将来是要系玉带的。于是不免心高气傲。 偏偏到了朝中,各方各面,总有个谢靖挡在前边,先时他不服气。日子长了,见过谢靖主政刑部,亲自办案的勤勉细致,更有燮理阴阳、和羹调鼎之高超手腕, 便试想一下,由谢靖来做自己上司,也是不错的。 他揣着这些心思,一路跟过去,却见谢靖才背着人,就执了皇帝的手,似乎说了什么,皇帝微微垂下头,有些羞意,却任他抓着,并没有收回来。 霍砚心中大震,原来别人说的都是真的!这谢靖,果然存了犯上的心思! 可是皇帝,丝毫没有不愿的意思啊。 恐怕这件事,更叫他难以接受。 他兀自乱了好久,忽听人问,“清池,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来是皇帝,脸蛋微微发红,谢靖在身后垂首站着,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 “臣有事要启奏陛下,”赶紧编了个借口,皇帝也不介意,并不问他,刚才朝上,为何不说。 半月之后,吏部下文,大理寺正霍砚,迁贵州毕节卫镇抚使。 第71章 旧友 洪武年间, 朝廷在毕节设置卫所, 隶属贵州都指挥使司。毕节虽在西南一隅,但因为是黔川滇三省的交通枢纽,一向是南北客商川流不息, 贸易繁荣, 商铺林立, 会馆寺庙,不一而足。 霍砚来之前, 还以为毕节卫是什么鸟不生蛋的荒山野岭, 到了近前一看,才见其兴旺繁荣之象。城中景色,也是秀丽别致,凿开了三条道引水入城,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江南水乡。 见此他来了兴致, 便叫仆从拿了行李, 先去卫所, 自己信步走在青石板道上, 看着满街做各色民族打扮的百姓,还有他们不同于官话的叫卖声。从京里带来的一股郁结之气, 终于消散了些。 霍砚家在四川, 这里的天气让他觉得十分亲切。一路走过去,沿街的人们便都悄悄打量着他,不知这样一个相貌绝佳、气度非凡的小郎君, 为何出现在此地。 等他到了卫所在地,毕节卫的经历、知事和吏目早已在大门外候着了,还有一干千户,跟在后边,一齐给他行礼。霍砚却看出来,这些人眼中,隐隐露出不屑之色,恐怕是暗自讥笑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年轻后生来。 霍砚心中便有些不忿,暗道,且待我好好与你们磨一磨。 在毕节城外,还分散驻扎着一些千户、百户、总旗和小旗,拱卫着镇抚使所在地,谓之“以武卫文”。霍砚听人说了,又拿来地图记载,仔细翻看,其余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看来新的镇抚使大人,并不好对付。 霍砚到了这里,便是一卫的最高长官,既管军事,又管行政。人家摆明了给他下马威,自然不会让他轻松,才来第二天,就有吏目来报,说因为歉收,军户的屯粮交不上来,也就没法发饷。 霍砚也不着急,领着一干官吏,把这卫所里三年的账册往来,粮饷明细,用整整五天,把每个千户的数目都列了出来。如此谁该缴纳,谁已结清,再无争辩。 这些伎俩,他在大理寺,复核全国要案,见得多了。毕节卫里的,毕竟是武官粗人,手段并不复杂。 这些地头蛇们,想不到长官如此面嫩,干起活儿来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便收了一些轻慢之心。 霍砚才收拾好这边,却发现还有更大的考验等在前面。 毕节卫的居民,听说来了新的镇抚使大人,便一拥而上,有为自己喊冤的,有向霍砚反映生活困难的。结了仇的要调解,伤了人的要判罚。还有少伯楼的老板,来推销自家的酒席饭菜,更有甚者,打听起他成婚不曾,竟然是要做媒。 霍砚不怕查案,蛛丝马迹,总有可循,应声而去,纲举目张,以往他做这些事,很得趣味。 如今却要被这一揽子鸡毛蒜皮,天天吵到脑壳疼。 真想罢官不做,回家还当自己的诗酒少爷。 可是这样一来,谢靖的阴谋就得逞了! 哼,他不就是因为,被自己撞破了他和皇上的那点事,才挟私报复,把自己贬到这远离京城的山沟沟里来。 “谢靖啊谢靖,如此说来,那些人骂你,果真没有骂错,”霍砚心中,十分后悔,当时没有和他们一起,多骂谢靖几句。 日复一日,他在行辕之中,面目是清冷自持,其实心中,早就隐隐地要崩溃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塌着肩膀走出来,日头晃眼,前边看不清,却见一个人坐在衙门外的石墩子上,穿着打扮,与农夫无异,霍砚心道,莫非又是谁家的水田给人挖了口子,上这告状来了? 那“农夫”一回身,看到霍砚,露齿一笑。 霍砚惊喜地叫出声,“谢臻,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谢臻,他前些日子,刚刚升了昭通知府,又得知霍砚到了毕节。昭通和毕节,虽然分属云南和贵州两个承宣布政使司,但其实在地理上,还算离得近。 甚至有一块地方,连着黔川滇三地,一声鸡啼,这三地都可以听到。 于是谢臻,也不带亲信随从,而是扮作农人模样,在这群山之间,攀爬了八、九天,终于来到这里。 霍砚到此地一月有余,得见旧友,是最高兴的事儿。于是拉着谢臻,去少伯楼一叙。两人吃着喝着,说些京中往事,又把这里的菜色,与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