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耘安在内心排练了数百次,见到时该说什么台词,摆什么表情。然而大半个学期过去,徐耘安也没能见霍长隽一面,哪怕就在相邻的教学楼学习,在同一个饭堂吃饭,哪怕制造了这么多次偶遇。所有刻意的安排都宣告作废,如同废弃的塑料袋飘荡在空中。 倒是那本素描画册换了三本,藏在储物箱里的油画变多了。 这天中午,徐耘安在长不见头的队伍里昏昏欲睡,一首欢快的Jambaya被他拖调哼成两首歌的长度——刚才那趟户外写生课上,夏日肆意的阳光快把他的魂魄给蒸没了一大半。 “His Yvohe sweetest one, me oh my oh. Son of a gun, we'll have big fun on the bayou. Thibodaux, 还有什么来着……” 徐耘安忘词,“F”的音发了半天没想起那歌词里的地名,耳畔飘来熟悉的声音,凑得很近,在喧闹的饭堂依然清晰得不行。 “Fontaineaux, the pce is buzzing.” 猛回头,霍长隽露出虎牙笑得弯眉眯眼。 霍长隽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徐耘安了,霍长新转学后,他自觉没什么特别理由非见徐耘安不可。但今天一见,徐耘安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傻样儿挺好笑的,瞬间感觉还不错。 徐耘安喊了声“师哥”就噤声,他精心准备的话题全废掉了,终于能派上场时却忘个清光。 “你来打饭?”徐耘安半天挤出一句废话,来饭堂不是打饭,难不成上厕所? 霍长隽笑眯眯:“对啊,我打好了。今天的队伍挺长的,听说学校过几天会错峰,给高三的提前下课,高一的其次,高二的得推迟拿饭。你高二的可要注意了。” 徐耘安想到要回些什么话,结果霍长隽就被他班里的同学邱陌喊走了。 那句弱弱的“再见”彻底淹没在鼎沸人声之中。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得清自己讲了句“再见”。徐耘安空空如也的脑袋瓜子里开始想这种无法求证的无聊问题。 仿佛是冥冥中得到天神垂爱,有了这一次,第二次的不期而遇接踵而至。 四月初的某天午后,光照猛烈,空气闷得人喘不上气。学生纷纷退散躲到教室里吹风扇,以霍长隽为首的几个高三学生却趁着学校难得放假半天,偷空到篮球场上摸摸篮球。 徐耘安在画室里做完静物写生,走回教室时恰好撞见,巨大的喜悦快要井喷而出。徐耘安忙不迭堵住那个小口,悄悄坐在场边有树荫的地方看。 画笔拿久了手疼腰酸,年纪轻轻就满身膏药味儿,徐耘安课余之外根本没什么心思碰任何球类运动,对体育兴致缺缺。看不看懂规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霍长隽。 他的眼睛几乎就是像素无比高的摄影机,准确捕捉到霍长隽在场上的每个细节。宽大的篮球服在奔跑中随风飘荡,保持着追风的劲头,他动作矫健地运球过人,来了一记漂亮的跳投,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倏地一声正中篮心。 霍长隽与同学击掌,回防时视线正好跟徐耘安的撞了个凑巧。他向这边挥挥手,脸上绽出一个笑。徐耘安的心没来由又漏了几拍,等他反应过来,霍长隽的注意力已经回到场上,就此错失了一个回应的机会。 有个换下场的同学一屁股坐到徐耘安旁边,对他好一番打量。徐耘安也注意到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徐耘安记得这个同学,经常见他跟霍长隽一起,霍长隽喊他“阿陌”。 他对此印象不太好,就是这个阿陌上次喊走了霍长隽,让他没来得及听清楚自己说了声“再见”。 “哎,你就是那个去年经常来班里送花的学弟吧?” 徐耘安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送花送饭送水,在霍长隽班里送出了名堂。他的身影一旦靠近教室窗口,立即就有同学大声通报:“阿隽,你的花到了。” 他以很小的幅度点点头,心里还有些固执的“记恨”。 “你该不是……”阿陌凑上来小声说,“你喜欢阿隽?” 徐耘安条件反射似的直摇头否认,谁知道对方就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哈哈大笑起来。 也对,自己就是个傻子,一般哪里会想到男人喜欢男人那方面去呢。 他认真地说:“他帮过我,鼓励了我好几次,我就是表达一下感谢。” “也对,阿隽他对谁都挺好的,这叫什么,暖男对吧哈哈哈哈。” 徐耘安当时候也没想清楚,这种对谁都好本质上就是对谁都不好,更何况只有霍长隽知道,那些暖和好都是点到即止,被他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邱陌明显是个自来熟,开始自顾自说起来。徐耘安在一旁静静聆听,知道了他跟霍长隽小学就认识,后来搬家就断了联系,直到高中同班才再见。得知了这点,徐耘安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看阿默的眼神也有温度多了。 “阿隽啊,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什么班草之类的,小时候整人手段可多呢。我最记得的是,当时候班里有个三人组,领头的是个块头很大的胖子,比我们其他男生还高出半个头呢。他可坏了,整天追着女生跑,还守在教室门口强行亲女生的脸,老师也管不住他们仨。最后还是阿隽出马,一下子就给搞定了,往后几年他简直就是我们这群小学鸡里偶像一般的存在。” 邱陌快憋不住笑:“你知道他是怎么搞定那胖子吗?” 徐耘安这次摇头幅度大多了。 邱陌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笑得徐耘安心里急,但又不好意思催他讲。等他笑完了,就说:“阿隽当时还要上手扯他内裤,结果那胖子没顾得上穿好裤子,赶紧撒腿就跑,两人就在走廊上追了好一会儿,让班主任给碰到了。阿隽当时还要上手扯他内裤,结果那胖子没顾得上穿好裤子,赶紧撒腿就跑,两人就在走廊上追了好一会儿,让班主任给碰到了。” “那最后呢?最后怎样了?” “肯定是被罚了,老师就罚他们俩站在厕所门口,一个站女厕,一个站男厕,两个互相对望半小时,还得写检讨书,当着全班人面念出来。不过,那胖子之后就安分了,一见到阿隽掉头就走。” 徐耘安捂住肚子咯咯直笑,像个傻子无法自制。如果能逆转时间,还挺想看看他还是小不点时候的样子。 一定,一定很有可爱。 如果倒带回到十年前,如果他当时候在场,也能在小学的走廊上对他会心一笑,天真地封他为自己的偶像。 “喂,阿隽,傻啦吧唧干嘛呢?看着点!”场上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