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面

    周程书在Z城待了两天半，第三天下午的航班回B城，临走陈总邀请他参观本地的长台蜜种植园区。

    说是邀请，也不准确，其实是周程书在饭桌上先提的，聊到特产，他问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长台蜜，陈总敏锐捕捉信息，当晚回去就联系了Z城品质最高的种植园园主。

    许思尧感动得眼泪口水一起流，四十多斤长台蜜打包托运，足够投资部每人分上好几个了。

    还有一篮熟得格外好，被周程书亲自拎去了头等舱，许思尧干劲十足，飞机上还在核对收购要约，飞机落地，他兴奋开车赶回鸿睿，赶到一半，周程书说：“前面下桥口下去，把我放在商业街路口。”

    许思尧“啊？”了一声，周程书说：“我去看个朋友，你把芒果带回去分了，晚点我自己回公司。”

    周程书有朋友？！

    许思尧两眼一瞪，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初别人听说他不认识当红影帝陈晏。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助理，听到领导再炸裂的消息也该做到波澜不惊，两秒钟后，许思尧眼睛恢复正常大小，熟练地变道加塞，在后车疯狂鸣笛声里回答：“好的周总。”

    非常不幸，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东南西北挤成了一锅粥。

    周程书把许思尧留在粥里，自己提着芒果下了车，许思尧无声咬牙切齿，领导不仁，索性他也借着堵车光明正大看他往哪儿走，远远见周程书进了家店，好像是家花店？看朋友还买什么花——许思尧眨眨眼，嘿，难不成领导又谈女朋友了？

    独家八卦使人上头，许思尧一路乐滋滋回到鸿睿，打开后备箱，乐不下去了，后备箱里有四十多斤芒果。

    他搓脸抓头发，掏出手机打算在实习生里挑个年轻力壮的廉价劳动力，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许思尧回头看清，立刻收起手机恭敬问好：“哎呦赵总，我这光顾着停车了，都没看见您。”

    赵景谦跟周程书工作来往不少，早已经是副总办公室的常客。

    许思尧虽然是下级，一来二去，也跟赵景谦混得比较熟，但是再熟也不能让赵景谦帮他搬芒果，许思尧有苦难言，也来不及找什么劳动力了，一咬牙自己全抱了起来，隐约听见腰椎咔嚓一声，他眼泪汪汪，大概明天得去医院骨科挂个号。

    投资部员工在隔壁欢呼雀跃分芒果，办公室里，许思尧扶着腰给赵景谦倒茶。

    “这么晚了，您找周总什么事？”许思尧问，“周总见朋友去了，倒是跟我说会回来，您要是着急的话，我打个电话帮您问问。”

    “顺元基金几桩小事，我想问问周总的意见。”赵景谦说，“周总去见朋友，那就别打扰他，我不着急走，在这儿等等他就是了。”

    许思尧点头，赵景谦徐徐喝茶，一边看报一边等人。

    许思尧打开电脑忙工作，还是给周程书发了消息知会，手机轻震一下，周程书拿起来瞥一眼内容，没回复，随即又把手机扣回桌上。

    一碗清汤面条加荷包蛋，他大口大口吃得很快。

    热气萦绕舌尖，江繁在餐桌对面托腮坐着：“我让阿姨临走煮的。好吃吗？”

    “好吃。”周程书说。

    顿一顿，又道：“我得走了，赵总在办公室等我。”

    江繁没说什么，等他吃完，她起身送他。周程书走到玄关，江繁要替他开门，周程书突然抓住她手腕，手臂扣住后腰，把她拽进怀里。

    呼吸和心跳凑近，周程书低着头，慢慢亲吻她的脖子：“想死我了。”

    她的颈侧很敏感，江繁轻轻仰头，喘息乱成一片，已经分不清是来自谁的。

    小腹被他顶得结实，她隔着裤子撸动两下，周程书闷哼一声，差点就没忍住，胡乱摸索她的后背，按着她的后臀边顶边蹭。

    隔靴搔痒，更难受了。江繁看他失神抿唇的模样，笑道：“周总，你很像一条发情的狗。”

    他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断了这么久，一开荤就控制不住，老房子着火似的。

    周程书被情欲cao控得昏头，吻着她的唇低声问：“什么时候能做？”

    江繁想了想，说：“四天左右。”

    “先跟我做。”他要求。

    江繁失语无奈：“行。”

    周程书打车回鸿睿，正赶上下班的晚高峰。车子走走停停，他不着急，也没处理工作，就那么望着窗外喧嚣摇晃的霓虹灯影。

    胃被食物填饱，周程书默然回忆那碗清汤面的滋味。他的病没好全就出差了，行程太满，累得有些吃不下饭，精神恍惚着，也摸不清江繁的态度，断崖式破碎的关系突然断崖式得以延续，时间长了，不安渐渐压过喜悦，他患得患失，找不到抓手，给她发消息她也不怎么回。

    直到他看见桌上那碗清汤面，错愕静立，冰冷的手脚终于一点点回温。

    虽然还是觉得不真实，但她好像真的重新接受了他，面条塞进嘴里，他心跳得快，埋着头鼻尖发酸，可是不能让她看见，他都快三十了，早过了能哭的年纪，她也从来都不喜欢脆弱的人。

    周程书发了一路呆，回到鸿睿，傍晚六点多了。

    赵景谦还在办公室等他，周程书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快步走进去：“久等了，赵总。”

    赵景谦微笑说没关系，许思尧来倒茶，他们向来有事说事，寒暄两句后迅速进入主题。不到半小时，事聊完了，赵景谦说：“时间不早了，周总，一起吃个饭？”

    周程书抬了抬眼。

    “不麻烦了，赵总，”他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改日再约吧。”

    周程书业务之忙众所周知，赵景谦没勉强，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

    周程书起身：“我送送你。”

    走到门口，忽然又记起什么：“赵总，刚才说的那个表格，你记得尽快发给小许。”

    “噢，对。”赵景谦也想起来，“现在发吧，免得一会儿又忘了。”

    他们对话一来一回，赵景谦原地停步，掏出手机。

    屏幕解锁的瞬间，周程书离得近，看到了，赵景谦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切换到工作软件，周程书短暂沉默，开口问道：“赵总在挑戒指？”

    “刚才没什么事，就随便看看。”赵景谦说，“当时求婚用的是红宝石，婚礼上配主纱，觉得还是钻戒更合适一些。”

    周程书没说话，赵景谦发完邮件，忽然又说：“我有两款拿不准，周总，正好帮我看看。”

    图片左右滑移对照，周程书垂眸看了一阵。

    “第一个。”他说。

    “是吗？我倒是比较偏向第二个，”赵景谦轻轻一笑，“不过我不懂珠宝，也就是瞎感觉了。”

    “第一个风格干净些，第二个太繁琐，戴一阵就腻了。”周程书眼皮轻抬，看向赵景谦，“江繁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没什么耐心，朝三暮四的。”

    赵景谦回到家，江繁坐在岛台边，慢悠悠削一只芒果。

    空气里飘浮芒果的香甜味，赵景谦一边换鞋，一边问：“你那个Z城的朋友又送芒果了？上次那些我记得味道一般。”

    “这次的还不错，”江繁用叉子插一块，“你尝尝？”

    赵景谦张口吃掉，赞同点头：“嗯，是好吃。”

    忽然察觉她换了美甲款式，赵景谦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前两天不是才做了？换得这么勤，伤指甲吧？”

    “还好吧，偶尔一次，没关系，”江繁轻笑问道，“好看吗？”

    赵景谦拿她没办法，也笑了笑：“好看。”

    他出趟差回来，家里换了新的床单和地毯。香薰、摆件……她养的绿植和金鱼似乎也都换了品种。

    江繁没有工作，闲时在家喜欢摆弄这些，原本赵景谦已经习惯了，却不知怎么，今晚他觉得格外不适应，忍了一忍，还是说道：“家里的东西，以后可以换得慢一点吗？”

    江繁惊讶望向他，赵景谦神色复杂，轻声说：“宝贝，我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