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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虽然久违,但对这种天气还是了然的。徐风对着他却可以一脸坦然地睁眼说瞎话。 才出门,徐风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嗯嗯啊啊了一阵,道,“我现在在外面呢。” 叶粼想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可听徐风的声音又觉得十分的无所谓,并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他总怕突然而来的电话,过于敏感紧缩的心会把接收到的一切信息看得过于认真,因此也在惧怕着一切。 而徐风却总是那么云淡风轻,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事都不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的感觉,让叶粼觉得很轻松。 那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讲了两三分钟,徐风挂了电话。 叶粼已经准备好,他说要先回去了,要就此道别。可是他说的却是, “我们走。”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叶粼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愣,傻乎乎地脱口问, “去哪儿?” “去我的店里。四婆要米,我们回店去驮米。” 他这样一说,叶粼才晃晃悠悠地想起来,奶奶从前老在徐风家的杂货铺买米的,那时候总是徐风的爷爷叼着烟,把米扛在肩上,甸甸地一路扛过来的。 徐风现在也还保留着这项业务,只不过他送米大多是骑着自行车去送。 还没走近店铺,就听到了隐隐的热闹的人声。徐风知道那是牌桌又开起来了。 他不觉有异,脚步不停,径直走过去。走了一半,发现叶粼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到叶粼停住了脚步,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默默无言,但能看出来他有点不自在,咬着自己的一小块唇。 “怎么了?” 徐风不解。 “我..我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 和人交往这件事,于叶粼来说很勉强。从前为了工作,不得不与人交往,他也不得不微微放开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说话接触。但是一旦决定放手,原先的状态就像一下子崩断回缩的皮筋,对人的恐惧更甚从前。再加上他已经好多天闭门不出,更加失去了见人的勇气,他是如此的怯懦,止步不前。 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徐风没有勉强他。 “那你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就出来。” 说完他便抬步,跨过杂货铺的小门,投身于那片热闹中。 他是可以与那片热闹融为一体的。 叶粼踱步到破旧的砖墙边,靠了上去,隔着一段距离看那扇小门中,被形形色色的人包围着的徐风。 他在那里面可以随意地与人寒暄,和人说笑,再穿过人际,自个儿一个去仓库里点要的米。 好简单,可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做不到。 叶粼的眼睛本来无意识地跟着徐风,却在不意之间,与另一双陌生的眼睛相遇了。 这眼睛来自于一个略经风霜的女人,她的皮肤是风吹日晒的酱油色,眼睛周边已经出现了细密的皱纹,可是这些都挡不住她眼睛里神采奕奕,可说得上是精明的光。 按说在以前,他应该是害怕这样一双眼睛的,遑论在心理极其脆弱和敏感的现在。 只是短短一瞬的相接,他便飘忽似的移开了目光。他知道那目光里有探寻的味道,却很奇怪心里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徐风没有让他等太久,没过一会儿,熟悉的身影便复从那道窄门中出来。不似进门时走得轻轻快快,出来的时候他步履微沉,走两步还颠了颠肩上的米。满满的一大包,压在他的肩上,这个姿势和他爷爷以前背米的样子一模一样。 叶粼盯着他从那里走出来,形象居然一点点和模糊的记忆对上了,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风远远的看到他,惊奇地愣了一下。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叶粼笑。 毫无负担,也不是客套,就是想笑就笑了,简简单单。 他也冲叶粼露出了个简简单单的笑脸,露出了好看的白牙。 他走到叶粼身边,随口道一声“走吧。”两人便并肩迈开步子,自自然然,仿佛从来就是如此。 徐风以往送米骑车比较多,但考虑到骑了车就不能载叶粼了,反正四婆家也不远,干脆走着去好了。 虽然慢,米也重,但是他乐意。 他们散步似的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遇见熟人,徐风老是在打招呼。 一个村里的,徐风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自然熟络得很。对于叶粼却不是。 他走掉了好多年,家人也离散,岛上的人大多不认识他,只道他是徐风的朋友。有的人还问徐风他是不是来旅游的。 对于这些误会,徐风笑笑着解释, “哪能呢,这是以前我家隔壁的小孩。” 他这么说,一些老人就懂了。 那是叶家离婚那口子的小孩。 徐风不把这个当忌讳,轻轻松松地讲出来,叶粼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走在他身边,坦荡地接受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曾经觉得很难,现在却忘了那种羞涩与难堪。 到四婆家时,远远的就看见她坐在门口的竹椅上,身上穿着暗色花红的大袄子,圆滚滚地鼓成了一个球,坐在朝西的门口晒着下午的太阳。四婆脚上是带毛绒的棉鞋,老人家腿脚不好,箍着厚厚棉裤的腿伸直了,对着自己的脚在玩,这只踢那只,那只又踢回来。 徐风远远地就喊她,“四婆!米来啰。” 四婆百般无聊的脸上好像突然有了色彩,展开了笑脸抬起头来看他们。 “好啊,放在厨房去啊。” “哎。” 徐风轻车熟路地把米驮去了后院的厨房,回过头来跟四婆唠嗑, “今天不去我哪儿玩吗?” 四婆拍拍身上的尘土晃悠悠地站起来,“今天要去姑婆家,在等你的米送过来就去。” “那好吧,有空过来玩啊。” 徐风这就准备拉着叶粼走了,四婆又叫住他们。她往屋里蹒跚着扭着身子去,掏出了两个黄澄澄皮实的大橘子,往他们手里塞。 叶粼没想到他也有,不知该不该拿。 扭头见徐风笑嘻嘻的,接过了橘子道了声“谢谢四婆。”,他才坦然地道了谢,也接了。 “X城的橘子,可甜呢。” 四婆一边塞给他们,一边道。 叶粼掰开橘子,放了一片冰凉的橘片到嘴里,好冰,但是果然很甜。 四婆这就要出门玩去了,回去锁门了。徐风和叶粼也就告辞,循着原路慢慢地走回去。 午后的阳光短暂地露了个面,穿过厚厚的云普照大地。 现在是平日的某一天,下午两点或者三点,他们既不在忙碌地工作,也不在干任何称得上“有意义”的事,只是沿着乡间小道,慢慢地走,谁也无言,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