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大内胭脂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76

分卷阅读276

    前,他指着最里间、亮着灯的一间房道:“胡猫儿便住在那里。奴才这就去敲门唤她出来。”

    萧定晔忙忙抬手阻止:“本王……我自己去。”

    然而一路上匆匆而来,到了此时,他却失了前行的勇气。

    他抬头看看皓月。

    曾经在废殿,他在半道上等她从御书房下值,也曾双双行在同样的皓月下。

    那时,月光也如这般明亮。

    然而他心里清楚,一切都不同了。

    每个人从热恋中走出来,再重新审视如梦如幻的过去,越加感受到现实的残忍。

    他仿佛还是他,却已不是那时的他。

    而她……他长吸一口气,站去了那间房门前。

    里间十分安静,窗纸上并未倒映出让他思念的人影。

    他记得那时在废殿,他目送她进了废殿,还常常不愿离去。

    他就站在外间树下,久久看着她印在窗纸上的影子。

    她仿佛知道他在看她,也久久站在窗前,用影子戏弄他。

    那时他内心从未那般快乐过。

    这世上有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她不惧怕他的身份,不挂心他的地位,却能牵挂他,爱恋他,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后来,这甜蜜被打破……

    不该是这样,他和她,不该是现下这样的。

    他长吸一口气,抬手将将要敲门,门倏地从里间被拉开,继而一盆温热的水迎头泼来。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未来得及想要躲。

    继而,有个熟悉的女娇娥大喊一声:“啊……”

    再继而,他脑袋上被“咣”的扣上个木盆。于此同时,一只脚毫不人道的踹了过来,在随喜一跃而上要护主时,萧定晔已痛苦的弯腰而下。

    只这般还未完。

    胡猫儿一脚将萧定晔踢倒,转头大喊:“秋兰,扛烧炕棍。”

    她话音刚落,秋兰已扛着铁棍杀气腾腾而出,在她高举铁棍要痛下杀手之计,随喜一把上前躲过铁棍,强压下声音,吆牙切齿道:“够了,是殿下!”

    秋兰半张着嘴弯腰一瞧,转头看向猫儿,战战兢兢道:“真的是……”

    猫儿倏地窜进门,窜上炕,窜进了被窝。

    只一息间,意识到装失忆不是个好法子,立刻翻出她同他签的两份契书,一目十行将条款看一回,自我蒙蔽道:“没说,没说打了甲方会有何后果,说明甲方是可以挨打的。我没错,没错。”

    未几,秋兰从外进来,看着猫儿道:“怎么办?殿下唤你出去。”

    猫儿立刻将手中契书一举:“不去不去,契书上没提到这一条,我是可以拒绝的。”

    秋兰摆明不信。

    她立刻将最新的契书拍在她眼前:“看,上面说,不能已势压人。否则四殿下赔我一千两!我不想出去,他却偏命令我出去,这就叫以势压人。”

    秋兰此时有些理解吴公公为何每回看见猫儿,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这位姑姑实在是让人不省心啊。

    她期期艾艾转身而出,向萧定晔做足了大礼,正要委婉转述猫儿的话,萧定晔已道:“你告诉她,我只问些往事,问过便走,并不是……用身份压她。”

    里间的猫儿将脑袋往被窝里一塞,决计不肯出去。

    三更时分,掖庭与慈寿宫,重新尘归尘、土归土。

    猫儿饮过三碗酒,吹熄灯烛,躺在炕上,同另一头的秋兰迷迷糊糊说着闲话。

    “他有洁癖,你说,我用洗脚洗鞋洗袜子的水泼了他,他今晚会不会派人来暗杀我?”

    秋兰身子一抖,猫儿又大着舌头安抚她:“你放心,他不是个嗜杀的人,要杀只会杀我一个。如果真有暗卫闯进来,你尽管睡你的,半点不要怕……”

    第二日五更时分,猫儿同秋兰已起身。

    夏日天亮的早,两人将将梳洗过,日头已亮闪闪照在窗纸上。

    猫儿抓紧时间设计上妆手册的同时,秋兰便在一旁熟悉上妆手法。

    待时已辰时,猫儿设计好第一版手册,去寻了一趟白才人。

    白才人出自官宦之家,自小该学的,琴棋书画和女红,一样没落下。虽则算不上拔尖,但也都不拖后腿。

    她一个月里最忙不过一两日,都是皇上要露面的时候。

    大多数独守空房的时间,她是极无聊寂寞的。

    猫儿求她按照设计稿画一回第一本图册时,她欣然应允。

    猫儿嘱咐道:“一日可成?最多两日。我有急用。”

    白才人一笑:“你就瞧好吧!”

    只有一份手册还不成,还得复制出多份。

    复印是不成了,如她需要的多种彩色印刷,大晏不是没有。然而这涉及到雕版、套印等环节,成本高的不是一般二般。

    好在她身处掖庭,她前夫是大内主管,她不缺人手。

    吴公公对猫儿已成了习惯。

    习惯性的如丧考妣。

    猫儿没有同他客气。

    她径直道:“你是股东,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的要求是,要吴公公在掖庭里选七八个曾经念过书、会写字的太监与宫娥。先让他们这两日执笔大量练手,等白才人那处的第一份册子画出来,便由这些太监、宫娥照猫画虎。

    并不需要太精致,先将眼下难处应付过去,之后再精益求精。

    吴公公难得没有说抱怨话,自然也是因为,猫儿这回是因正经事寻他。

    他拍着心口道:“放心吧,宫里什么都不多,下人最多。多少家到中落念书识字的娃儿,家里经济艰难被送进宫。包给你做的妥妥帖帖。

    纸张却得你在外买回来。库里虽说有残纸,那都是上供用纸,不能流出宫外。”

    猫儿给了吴公公一个赞:“真是我的好夫君。”

    吴公公打了个冷战,一跳三丈远:“不提这个岔,咱什么都好说。”

    猫儿回去包好男袍,去寻随喜讨了腰牌,要趁早出宫时,便意识到,这世上并不是吴公公有不愿被提起的岔。

    她自己也有。

    在她出宫必经的御花园宫道边上,长身祁立的青年已等在那里。

    凭心而论,萧定晔能成为皇帝最偏爱的皇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外型,是六个皇子里最好的。

    他一身雨后天晴色夏袍,站在一簇花丛边上,周身都展现出倜傥皇子的风范,引得往来宫娥眼风不断。

    他的神色极温和,没有他往日伪装出来的纨绔,又比他平日惯常的严肃要亲切。

    仿佛他还是半年前的他,体贴痴情,动人心魄。

    这样的风姿,曾经仿似一条花纹灿烂的毒蛇,引得猫儿当做花朵去采摘,却被那毒蛇重重吆了一口。

    那样的獠牙,那样的毒液……

    猫儿打了个冷战的时候,萧定晔已几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