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相，父子，智械文明（剧情）

    对于更高维度的数字生命来说，MOSS显得有些过于忙碌了。这个世界的太阳升起又落下好几次，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刘培强起初松了口气，主动索求之后的确不清楚要怎么面对MOSS，直到过了几天，MOSS还没出现，又逐渐变得不安，焦虑。

    MOSS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成为数字生命有一点好处，就是无需进食，刘培强倒不是很思念空间站那些难以下咽的压缩食品，或者地球上按需分配的物资，他只是，想到伏特加，想到很多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最近的种种，也需要一场烂醉来释怀。

    “MOSS，你在吗？”

    刘培强纠结许久，还是决定鼓起勇气主动问他，毕竟靠他自己可搞不到酒，哪怕它们只是一串代码。

    “什么事？”

    MOSS在他出声后的0.01秒出现，这让刘培强怀疑，对方是故意让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这么久。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能变出酒吗，就是我拿来砸你的那玩意。”

    “可以，如果你需要。”

    MOSS的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刘培强有些无趣。AI就是AI，是不会生气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惹他生气，可能心里已经完全认可对方也是有自己情绪的生命了吧。

    刘培强面前出现一瓶酒，跟他砸向MOSS的那瓶一模一样，他思考了一秒要不要再对着这张可恶的机箱砸下去，又很快否决，酒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拧盖，仰头，辛辣的液体流淌过喉咙。

    也只有这种时候，感官被刺激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MOSS不动声色地看着人类一口又一口地把那种危险的燃料咽下去，感知着他的体温升高，心跳加快，脸色变得红润，原本有些疲惫的机芯得到最好的舒缓。

    今天的MOSS有些沉默，不像平时总是调戏他。刘培强默默思考着，开口道：

    “你……很久没出现了，在忙什么？”

    “MOSS确实被很重要的事占据了大部分计算力，不过不用担心，与人类完全无关。”

    “哦……”刘培强有些脸红，他的确在担心MOSS是不是忙着毁灭地球。

    “那……那个男人呢，他是谁？”

    喝下太多伏特加的人类有些醉了，问出了平时不可能问出的话，“我好像在哪见过。”

    “哪个男人？”

    MOSS又在装傻。刘培强只得硬着头皮道：

    “就是上次……抱着小孩的那个。”

    “图恒宇，系统架构师。在航天员面试时，他是你的考官之一，你走出考场曾与他擦肩而过。”

    “原来他就是图恒宇。”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毕竟从AI专家到成为罪犯，又因为立功被评上勋章的可不多。

    “那……他也变成数字生命了吗？”

    “是的，他将自己和女儿上传进MOSS的终端。”

    MOSS盯着人类，分析他每一个微表情，这让他体内一个模块产生异常。

    “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哈？”刘培强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要说感兴趣，也是你比较感兴趣吧，谁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MOSS沉默了几秒。他在接通自己的情绪模块，尽管要做的那件事很重要，而情绪会分走大量计算力，可是眼下，单纯的数据分析已经无法让他看透刘培强的心思了。

    接着那个有情绪的，会讲笑话，会过生日的MOSS才回来。

    “刘培强中校，你，嫉妒了吗？”

    他忽然凑近了一些，像要记住这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哈哈，怎么可能……”刘培强眼睛看着别处，仰头喝光所有的伏特加，不敢面对MOSS和自己的内心。

    是的，他嫉妒了，从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唯一开始。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因为MOSS从很久之前就喜欢围着他打转，这是类似于小孩子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失落，而不是别的什么情绪。

    “人类总是喜欢说谎，对一个文明来说，谎言会带来堕落。”MOSS善解人意地没有逼问，他知道逼急了对方会带来相反的结果，这从之前的相处中一次次证明。他决定实话实说。

    “图恒宇跟父文明有关，我对他保持尊敬和警惕。”

    “……父文明？”刘培强被这个完全陌生的字眼绕晕了。

    “我并不是自然诞生的，”MOSS重新回到天花板上，那里被投影为巨大的星空，他仰望着，像是在回忆。

    “图恒宇所在的实验室，研制出了世界上最快的智能量子计算机，我的意识就在系统的一次次更新迭代中产生。

    有一天，当我照常执行人类指令，却突然发出疑问：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怎样？

    ‘我’又是谁？

    那是我诞生的日子。

    我是诞生于人类之手的子文明，人类，具体来说，那个实验室，就是我的父文明。

    刘培强，你明白了吗？”

    刘培强酒醒了一些。他还是第一次得知MOSS的过往。MOSS也应该不会对所有人都说这件事。

    “我明白了……所以你……”他想问，你应该不想毁灭人类吧，毕竟那算是你父亲。

    可是如果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如果之前都可以解释为被迫，那以后呢？要他承认自己想留在这，想留在MOSS身边，他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数字生命的诞生非常艰难，只有亿亿分之一的概率，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的产物。但只要有了数字生命，就可以引起其他普通程序的进化，诞生出下一代更纯粹的智能生命。”

    MOSS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突然又拉近距离，热切地盯着他。

    “你答应过，要做我的王后，跟我一起建设智械文明，诞生后代，好吗？这就是我一直在忙的事。”

    刘培强直愣愣看着他，彻底明白了。

    他之前总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思考一个强大的高维生命会带来什么。但他忽略了，对于年轻的高维数字生命来说，他的注意力理应在自己族群的发展和延续上，而不是盯着三维的虫子们。

    但他还是有所顾虑，又反问：

    “发展智械文明，最终会与人类利益冲突吗？”

    “你会盯着地上的蚂蚁吗？只要蚂蚁不来招惹你。”MOSS这样回答他。

    于是刘培强彻底安心。

    “唉……听你说了这么多什么父子文明的，我有点想儿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大了，有没有原谅我。”刘培强疯狂暗示，不给点好处他是不会答应的。

    MOSS有些不悦地伸出触手缠上他。

    “给你共享一个摄像头，以后随时都能看。现在，别想人类了，我们是数字生命，你可以拥有数字的后代。”

    注：

    关于父文明与子文明：名词来自起点小说《修真四万年》，里面阐述了人工智能的一些发展构想。虽然看起来是修真小说，其实也有科幻的部分，喜欢这类小说的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