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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病的日常生活[无限] 第80节

    “第一次看到残缺的人出现在箱子里的时候,我吓得直接摔在地上,旁边的人笑我胆子还没老鼠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象到,那些人不是我现在这样的破烂身体,而是被人活生生截断了某些肢体,鲜血跟浓水从纱布中渗出来,因为在箱子里闷太久了,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比我、比她们三个更难闻……”贾尔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恐惧,颤抖着看自己的双手。

    郁久霏不动声色地跟着贾尔的描述一一打量过他们三个鬼,脑海里加上回想乘务员的模样。

    其实从死状上来看,贾尔是最难看且恐怖的,毕竟他被火车碾得不成人样,不过人的不同模样对有独立思想的人来说具有不同的恐怖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怕的东西不一样,有的人会害怕鬼,觉得人死成什么样子都不可怕,而有的人完全不会害怕神神鬼鬼的,反而害怕人。

    贾尔的文化限制了他的形容词,其实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故意伤害跟肢体残缺引起了心底的恐惧。

    肢体残缺算是人类最恐惧的设想之一,哪怕是看到人被撞,都不如人被切割成残缺的模样恐怖。

    郁久霏思索了一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人被故意切断手脚,然后用纱布简单包扎起来,从心理学上说,人看到同类残缺的话,会同步感受到痛苦并且引发恐惧,至于味道……其实是伤口没长好,化脓了,纱布脏一点的话,里面或许还有着蠕动的蛆虫。”

    在郁久霏说完后,澡房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似乎都被这个解说给震惊到了。

    贾尔长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些活着的人,一般是被送去抽取骨髓、摘器官,让他们活着才方便摘取,至于弄断肢体,是不让他们逃跑,连舌头跟牙齿也会拔掉,有时候来不及做这些,送来的就是器官了。”

    这样的产业链不会把人命放在眼中,他们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只认钱,如果 某一天私立医院里的尊贵病人没钱了,也会成为他们的备选商品之一。

    或许一开始贾尔并不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奈何家人推着他走,拿到的钱他都寄回去给家里人了,这种工作做多了,人会逐渐麻木,时间一久,连自己还是不是人都分不清了。

    差不多在他死亡前一个月,大哥忽然来电话说,他儿子要做手术,这回需要一笔数额更大的钱。

    售票员第一次听贾尔说这些,她嘶哑着声音开口,难得冷静下来:“你侄子到底什么病啊?按照你说的,你寄回去的数额应该有几十万了,再难的日子都应该好过起来啊。”

    “……我没看过病历本,但听我父母说,是心脏病,先天不足造成的,医生建议在十岁之前做换心手术。”贾尔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太久没想起这些人,他都快忘记了。

    “那他们的心脏,哪里来的?”售票员下意识问。

    大家都是一个省内的,这种生意能怎么做,心中太清楚了。

    贾尔捂住脸,忽然有个很恐怖的想法:“是用了我的心脏吗?可是我都碎成这样了……”

    售票员茫然摇头,她是在火车站这边做运输的,双盲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知道谁的心脏送到了谁的手里。

    倒是郁久霏感觉到手背微动,是楼十一在写字。

    “贾尔的心脏是破碎的,不可能用他的心脏,但有个可能是,他家里人发现他在干这种事,威胁了医院,换来一个心脏,同时贾尔被当作祭品处理了。”

    写字速度慢,楼十一不好写太多字,尽量简化。

    郁久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才明白楼十一的意思,他是说,贾尔的家里人发现了贾尔在做的事情,于是恶向胆边生,以举报去威胁医院要一颗心脏。

    器官一般非常稀少,正常等待的话好几年都等不到一个,更别说还要排队,说不定等排到,人已经死了。

    按照贾尔家人的行为方式,既然知道了捷径,肯定得试试,所以楼十一的猜测不无道理。

    医院那边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普通的临时工而已,贾尔管不住自己的家人,又掌握那么多秘密,他就得死,不仅要死得干干净净,还要心甘情愿。

    郁久霏斟酌着用词,缓缓开口:“贾先生,我有个想法啊,不一定对,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里人是发现了你的工作,加上你侄子需要一颗心脏,所以他们就去找了医院啊?”

    听完郁久霏的话,贾尔茫然地看了郁久霏一眼,摇头:“我不清楚,我自从跟着医院干之后一直很害怕,担心自己哪一天被抓了,也害怕那些箱子里的人,就没注意……”

    说到后面,贾尔的声音慢慢变低,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

    郁久霏眼珠一转,大概明白了什么:“贾先生,你其实记得的吧?”

    三个女性都同时抬头去看贾尔,注意到他脸色变得古怪。

    好半晌,贾尔才整理好思绪:“好像有一次,我没要钱,是让熟悉的会计帮我打钱的,会不会就是这一次,被他们发现是医院打的钱啊?因为医院给我发钱,走的是不同的账,其中一个为医院特殊护工,打钱的时候,打款人是医院。”

    “那也不至于知道你在干黑色交易,他们更应该怀疑你混上了领导什么的。”郁久霏轻声反驳,觉得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我想不出我还有什么地方露了馅儿,医院是不允许我们把事情告诉家人的,我一直很小心,加上又害怕,从没跟他们说过,况且,他们也从不问我怎么拿到这么多钱,就算我是卖器官得来的,他们依旧能用得心安理得吧。”贾尔苦笑一声。

    郁久霏思索良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迟疑地问:“说起来,你在为医院工作期间,去过省城之外的城市吗?”

    贾尔不太明白郁久霏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都答应说明白他了解的部分,便点了头:“去过,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线都能顺利送到医院,有时候会碰上检查、途中失误,为了保证器官活性,我必须去接一下,怎么了?”

    其实郁久霏想起来楼十一检查出来的资料提到,贾尔生前去过一次陈枫沣死亡的城市,而在陈枫沣死后,文忆已经开始准备报仇,那陈枫沣死亡的城市,完全可以算文忆的死亡起点。

    更有一种可能,文忆在那座城市里发现了贾尔,才顺利把整条器官买卖线给盘明白了,并且以那个城市为中心,将这条产业链所覆盖的线都调查得明明白白。

    加入这个条件,贾尔为什么被选中死亡,就有了解释。

    文忆需要一个人来开启复仇计划,这个人不能是火车站内的,他不能引人注意,同时又死不足惜,甚至自己有这个意愿。

    火车站第一个祭品只是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闹小鬼的事给处理掉,用自己人显得不太近人情,外头人怎么死就跟火车站内部没关系,不至于寒火车站内部人员的心。

    与此同时,医院那边如果刚好有这样一个需要处理掉的人,火车站与医院一拍即合,就自己动手制造了一场完美的自杀案,甚至不需要文忆动手。

    “我就是在想,可能是你离开的时候,你家里人去医院找你要钱,但你不在,他们就在医院里打听,就知道了你在做什么。”郁久霏胡说了个比较可信的理由。

    贾尔脸上皱得更难看:“确实是像他们能做出来的事,后来他们也确实到省城里找我了,还是要手术钱的事,可我从哪里再找个几十万?就跟医院的同事抱怨了几句,然后……”

    之后的事情就好猜了,郁久霏接上话头:“然后他们就告诉你,火车站需要一个压小鬼的活祭品?”

    提到祭品,贾尔对着郁久霏微微颔首:“对,他们告诉我,火车站闹鬼,相当于是运输链要出事,这事肯定要解决,或许是自愿拿钱办事,或许是从那些货物里找一个出来,我没想多久,就跟火车站联系上,说我自愿当第一个祭品,不管有没有用。”

    到了那个时候,贾尔早已疲惫不堪,曾经没想过这个可能性,被人提醒,还有死亡换钱这件事,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可以摆脱那喋喋不休的家人。

    只要死了,就再也没人会逼着他给钱;只要死了,他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只要死了,他就不用痛苦面对那些箱子里的求救声。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可以随着他的死亡一起消失,贾尔甚至觉得,这个选择实在太棒了,从前他怎么没想到呢?

    火车站跟医院的动作很快,差不多是贾尔答应三天后,就把最后一个计划告诉他。

    贾尔需要先给自己制定一个差不多的计划,假装自己是路过火车站的,按照大师的说法,他要跳下月台,被火车装死,相当于是献祭给轨道,让过路小鬼害怕。

    死之前贾尔服用了医院给的药物,说是暂时感受不到痛楚,药物不会残留在身体里,不会被人检查出来,到时候就算尸检,也会得到自杀的结论。

    虽然从表面来看,他就是自杀的。

    到这里,就是贾尔死亡的整个过程,他的死可以说是与火车站关联最低的,警方查不出他有什么问题,自然就按照自杀来处理了。

    “我死了之后,忽然就变成鬼魂留在了火车站里,我没有离开的想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变成鬼,就在火车站里晃悠,后来听火车站里的人说,钱给我家里人打过去了,这个钱火车站出的是封口费,医院那边还给了我父母一部分,是我的卖命钱。”贾尔平静地说完自己死亡的尾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你之后,再没联系过你的家里人吗?”郁久霏试探着问。

    贾尔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这个样子,怎么问他们?况且,钱也给了,命也还了,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没有联系的必要。”

    这话倒是没说错,任何一个从吸血家庭逃离的人,过得再不顺心,都不会选择回去,最好联系都不要有。

    郁久霏无声叹息:“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是人是鬼,都应该活在当下,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后来,我在这边看到了火车站的运输情况,包括他们说要盯着的文忆,但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作为鬼都看不出不对,人更不可能发现什么,她好像就是这么度过了一年,在乘务员死之前三个月,火车站里忽然多了一些小鬼出来。”贾尔说起这个事情都一脸疑惑。

    “小鬼?你们有印象吗?”郁久霏问旁边的售票员跟陈枫沣。

    陈枫沣摇头,售票员则是说:“前面几年确实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比如说,好像没人动过的打印机,自己打印了某份名单出来。”

    郁久霏摸着下巴在脑海里构思这样的场景:“按照这个说法,你们的存在就是要跟小鬼打架,可你们要是没打赢怎么办?打电话给火车站摇人?”

    大概是郁久霏说得太认真,三个鬼居然一下子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93章 治疗第九十三步

    贾尔刚要点头,猛然发觉他们现在都是鬼魂,哪里还能摇人:“郁小姐的想法……挺好的,不过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些小鬼出来没做太出格的事,就是容易制造出零零碎碎的麻烦。”

    “哦,听起来像是小孩子不懂事捣乱一样,这样会给火车站添什么麻烦吗?”郁久霏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解决的必要。

    说穿了,平时就算没有小鬼捣乱,也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顶多是累一点,不太可能带给火车站危机感。

    贾尔思索一会儿,按照自己的理解说:“我不太清楚给火车站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毕竟我不是火车站的自己人,一开始更不了解他们的流程,死之前他们说我要守好火车站,我就尽量阻止那些小鬼捣乱,比如他们要破坏柜子,我就把柜子复原,平时差不多就在做这样的事。”

    听完后郁久霏有种古怪的感觉——太稀松平常了。

    怎么说呢……无论是乘务员还是贾尔,他们提到火车站需要祭品的时候,都非常认真且严肃,仿佛没有祭品,火车站立马就要出事了。

    结果贾尔死亡第一年,就在干这种打发熊孩子的活,完全没有成为一个祭品的意义。

    贾尔接着往下说第二年,他在苦恼怎么面对越来越多小鬼捣乱的时候,日子来到大雪前一个月,火车站里的人,敲定今年要补上的祭品是文忆。

    一年以来,贾尔听过无数次文忆的名字,甚至火车站在查文忆的时候,他都在旁边看着,那些东西他不是很听得懂,只是模糊地有文忆可能要被做掉的概念。

    在私立医院里混了那么久,本身就是做这种行当的人,贾尔很明白泄露秘密有多严重,也就火车站来来往往有不少陌生人,要是在东湖市或者省城里,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失踪可太容易了。

    火车站没有实时动手,贾尔平时对文忆倒是逐渐起了好奇心,因为文忆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背后有人在查自己,非常冷静且平常。

    贾尔不知道从前文忆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不过他听一些在食堂吃饭的员工说,文忆太重感情,好朋友死了,她每天看似跟从前一样,谁不知道她心里难过呢?

    没有人会永远保持一模一样,除非是故意的。

    其他员工的想法是,文忆怀念陈枫沣才努力让自己过得好像陈枫沣在时一样,大家都说,她要一直走不出来,怕是会疯。

    鉴于早就对文忆有特殊的印象,贾尔觉得她很可怜,觉得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被连累不说,还要被火车站处理掉,可惜他没什么本事,没办法救下她。

    贾尔想,如果那一年的祭品确定是文忆,那就劝文忆离开,别跟他一样耗在火车站里,反正那些小鬼就是捣乱而已,他一个鬼还可以再坚持一年。

    后来的事,跟乘务员说的差不多了,文忆离开火车站,回来后本该按照计划死亡,却没杀成,让乘务员顶上。

    乘务员死后很是冷静,贾尔跑过去找她,没想到乘务员说,以后她会留在档案室那边,帮忙看管资料,而且让贾尔去守仓库。

    贾尔成了鬼,脑子依旧不灵光,问乘务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回答我说,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死在这的,反正鬼没有年龄限制,当然得守到自己在乎的家人死去为止,不然我们死后火车站立马对我们的家人动手,那我们就死得太亏了,我看她说得挺有道理,就同意了。”贾尔无奈地复述了当时的对话。

    以贾尔当时对家里人的心态,他对家里人没什么在意的,顶多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不然一直在火车站里十分无聊。

    他们说的内容都是可以对应上的,郁久霏想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让贾尔继续往下说:“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那你们接着就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年?”

    “不能算相安无事吧,乘务员对文忆离开火车站这件事十分生气,咒骂了她好久,但人死了管不了活人的事,没多久文忆还是直接换了别的火车站工作,乘务员本来随着文忆离开没什么想法了,却看到了一个属于陈枫沣的包裹,电话号码还是他们没见过的。”贾尔说到这里还问了一下售票员。

    那一年的售票员还没死亡,作为被火车站招聘的一员,同样参与了查找文忆另一个电话号码的工作当中。

    这部分就是售票员比较熟悉,她咬着切齿地说起找到文忆电话号码之后的事。

    因为电话号码绑定的身份证号不是陈枫沣的,所以火车站花了不少力气来确定是否同名同姓,甚至让售票员都把那几年的售票信息给排查过。

    至于快递里的东西,是某游戏的周边,并不是在正常的网购平台购买,而是在游戏平台,连物流信息都无法在其他常用app查到,这才导致检查陈枫沣信息时漏掉了。

    而陈枫沣也是因为自己游戏账号的问题才用那个电话号码作为联系方式,不然到那一年火车站都发现不了,陈枫沣其实早就把火车站背地里做的事告诉了文忆。

    售票员把陈枫沣入职那一年到文忆离职中间的票跟都查过,知道陈枫沣基本不用那个号码,上报后火车站那边又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才顺着陈枫沣早年的资金走向查到,她在大学毕业那一年给这个电话号码充了五百块,省得每个月都要充八块钱。

    电话号码一般有最低消费的保号套餐,一个月八块钱,五百块够用五年,到陈枫沣死的时候都没用完。

    有了这个支出信息,火车站总算反应过来放文忆走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在文忆走之前,火车站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陈枫沣把真相告知文忆,更无法知道文忆手里是否捏着证据,当时觉得乘务员盯得那么死都没把文忆弄死,估计她命不该绝,放一下也可以。

    谁知道后面就出了这档子事,乘务员的上司很生气,说不管文忆在哪里,都要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