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月下西江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言总是不清晰的。其一是,但凡在祁衍安身旁的人,无论男女,都免不了颜色尽失,清汤寡水似的没什么滋味。其二是,他总是怯怯的,仿佛翎熙楼是盘丝洞,到处都是吃人的妖精。一进翎熙楼,他从来都不敢抬眼看,局促得连眼睛都不知该往何处放才好,恨不能用布巾蒙眼。

    而这样“惧怕”翎熙楼的祁朔,却两次立在那里,对着那幅画注视了很久很久。

    林玉儿走到跟前,笑着看了一眼那画上的美人,说道:“这么喜欢你家少爷的画啊?你可认得你家少爷画的是谁……”

    话还未说完,一转过头去,在看到祁朔的那一刻,林玉儿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祁朔既没有退后也没有躲避。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面貌。他长得很白,干净清秀,看起来像是被保护得很好,很善良纯真的模样。双瞳黝黑,眼睛大而圆,理应是一双不谙世事的眼,却满是哀伤,像含着一汪泉水,仿佛一眨眼就要落下泪来。

    “少爷画的是……”他犹豫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孩子可真傻,一眼就能看出在说谎话。林玉儿心想。

    “我得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记起了什么事似的,对林玉儿毕恭毕敬地道,“多谢您待我家少爷好。”

    祁朔正想离开,林玉儿一个心软叫住了他,问道:“你……还好吗?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讲一讲,或许我能为你开解一二。”

    祁朔低着头没有言语,半晌,眼圈通红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画:“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我要和我……我最喜欢的人分开了。”

    “你若是不愿去,便去和你家少爷讲一讲。你家少爷是通情达理之人,会帮你和你家老爷求情的。”

    “不是的……我……”祁朔垂眸,“就算我在这里,他也离我很远很远的,我够不着的……”

    “遥不可及之人啊。那也是无可奈何……”林玉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祁衍安,那个神采飞扬的京城少年郎。

    林玉儿叹息道:“遥不可及之人就像朝阳,人人皆因他耀眼才爱它。”

    “不是的……说反了……”

    林玉儿诧异地看了一眼祁朔。祁朔极少说“不”,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也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我觉得……我不是因为耀眼才喜欢……他。”

    “因为是他,所以才耀眼。”

    祁朔说完,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副画上,眼底满是哀伤和眷恋,浓烈的情感让林玉儿感到不解。

    为什么要这么看一幅画?

    莫非他看的不是画,看的是……人?

    林玉儿愕然。

    “我让他把画拿走了,”林玉儿道,“这样的喜欢,只怕是让他难以承担,很痛苦吧。”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祁衍安牵马走在长街,临走前林玉儿意味深长的话言犹在耳。祁衍安心里头空落落的,仿佛自己身体里留给祁朔的一部分被祁朔一并带走了。

    这么多年的情分,却连告别都吝啬。

    明明说了会等我回来的。

    那么怕我把你赶出去,怎么这个时候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了呢。

    祁衍安漫步目的地走着,像是成为了一个魂灵,俯瞰一个行尸走rou。

    肩膀撞到了几个人,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安少爷”,还被一个蹲在墙角的人挡住了去路。

    祁衍安停下脚步。面前的人衣衫褴褛,沾了不少淤泥,脚上穿着破了洞的草鞋。祁衍安恍然间以为自己穿过了层层岁月,回到了多少年前的下雨天。只可惜,蹲在地上的小乞丐一抬眼看他,祁衍安就清醒了。那双眼不是祁朔的眼,没有谁会是祁朔。祁朔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亲也顶不了几年用,蛮子又不安分了,这些日子街上的流民多了不少,轰也轰不走。”

    “看什么看,真晦气。”

    人来人往,人声嘈杂。

    祁衍安缓缓蹲下,把一锭银子放在了乞丐手中。

    “好好吃顿饭,换一身干净衣裳,去找份工罢。”

    祁衍安浑浑噩噩地回了府,在祁正则门前长跪不起。

    祁正则让祁夫人不要管他,转头就对祁衍安厉声呵斥:“你这到底想要做什么?”

    祁衍安深深地望着祁正则,一字一顿地道:“求父亲允准我从军。”

    日光暴晒,滴水未进。一天一夜后,清晨时分,祁正则视若无睹地走出房门,没走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一脚踹在祁衍安的肩头。祁衍安硬生生挨了这一脚,紧咬干裂的嘴唇,面色不变,哼都没有哼一声。

    祁正则盛怒之下又是几记狠踢。

    “你进来!”

    祁衍安跪得久了脚麻腿酸,硬撑着站得笔直。一进屋,他便感觉到有一股不太熟悉的中药味。他轻轻蹙眉,这时,祁正则厉声质问他:“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成家立业不好吗?你这个时候非要跑去从军?你为什么偏偏就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准你去?”

    “先有国再有家。儿子自小习武读兵法,这么些年下来,不只是为己防身,还为了能有用武之地施展抱负。儿子也有一腔热血,不愿做纨绔子弟庸碌之徒!儿子没法子对街上的流民熟视无睹!”

    飞土扬尘跑马归来,一日一夜油米未进,形容憔悴,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明亮得惊人,眼神比任何时刻都更为坚毅。

    这个眼神无疑激怒了祁正则:“且不说你这是自不量力!你以为你被周围人捧着就是个什么人物了?多你一个就能摆平得了蛮夷?再者说,你别以为你讲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有什么私心,做了些什么丑事!”

    丑事?祁衍安微微皱眉。等他明白过来祁正则意有所指时,虽感到意外,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您果然知道了。不然您也不会这么急着把小朔送去江南,也不至于不同我商量就要逼着我娶许蕴玉。我求您允准我从军,确有私心。若是得知我要从军,许家怕是要重新考虑是不是还要把女儿嫁给我了罢。”说着,祁衍安露出了讽刺的笑容。祁衍安若是从军,且不说常年征战在外,家中事都指望不上,还连是生是死都不好说。能混出个名堂得个一官半职自然是跟着沾光,可祁衍安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许蕴玉岂不是要守活寡?

    “你这个不孝子!”祁正则气得满屋子找寻用的顺手的家伙,可惜一件都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被祁夫人藏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祁衍安,恍然间也忘了要教训他。当年那个被他拿着鸡毛掸子追赶着满院子跑的幼童,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长成了高大健硕的青年。祁衍安都长这么大了,他又怎么能不老呢?

    祁正则颓然坐下。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