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 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 王语嫣看不到慕容复的脸，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茫然与自厌。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非常严重，而她却一无所知。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蠢货，说出来的话却轻柔而坚定：“表哥，你知道的，不论你做了什么，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就像你对我一样。” “小时候我总爱捡一些死掉的小动物回家解剖，心理医生说我是反社会人格，不好好引导以后会出大事。我妈向来懒得管我，之后更是将我当成怪物。如果不是你坚持陪我治疗，我现在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慕容复听她提起这件事，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不一样，你只是年纪太小，对世界好奇却用错了方式，绝不会成为医生说的那种人。” 到底是不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王语嫣只能说表哥对她的滤镜也是够厚的：“怎么就不一样了，有什么事能比反社会人格更严重呢？我都有可能成连环杀人犯了，还会看不起你为什么自残吗？” “表哥，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人，我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只会向你寻求帮助。不论你是要包庇我，帮我消灭罪证，还是送我去自首，接受法律制裁，我都欣然接受。” “我可以把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交托给你，表哥你却不相信我，对我有所隐瞒，我真的好难过…”王语嫣心如死灰地哽咽起来，“你不喜欢我就算了，现在连相信我都做不到了...” 慕容复最见不得王语嫣哭，尤其是这种压抑的抽泣。 她是个冷情的孩子，四岁被门夹断手指不曾哭，七岁确诊反社会人格被责备打骂不曾哭，十三岁独自被舅妈扔在机场不曾哭，整个高中被全校女生孤立排挤也不曾哭，长这么大几乎所有落泪都是因为他。 他曾在表妹跳井那天发誓再也不让她哭的，结果又没有做到，单只今晚都哭了两次。慕容复撑不住了，说吧。表妹对他情深义重，说出来又能怎样，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若是因此离开也算一了百了，他再也没有牵挂了。 “别哭了，表妹，我都告诉你。” 王语嫣立刻破涕为笑：“真的？你可不能骗我。”说着拉着慕容复的手坐到沙发上，“慢慢说，全都要告诉我。” 慕容复深呼吸，趁着这股冲动，终于将深埋内心多年的秘密告诉了自己唯一能倾诉的人。 刚开始还有些难以启齿，后来越说越顺畅。尤其在说到他开始以自残释放压力寻求解脱，而表妹用力将他搂进怀里时，慕容复恍然惊觉，其实这些年完全没必要自己硬撑。因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他，表妹也不会。 两人虽然相差七岁，但也算是相伴走过彼此迄今为止全部人生。他们既见证过对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自然也能承接对方最深沉最阴暗的秘密。 他只是太在意表妹，太患得患失，所以才死死瞒住这件事，生怕被她发现一点。但表妹总不会叫他失望，一次也没有。 而王语嫣听完慕容复深入灵魂的剖析与自认为污秽至极的内心，以及没完没了的反省忏悔与自我贬低时，心里翻来覆去就俩字，就这？ 她还以为是表哥两年前终于受不了，错手或故意杀了病入膏肓还要叽叽歪歪想要cao控他的姑妈，内心一直在受谴责才导致快要崩溃了。结果却是她骄傲的表哥发现自己恋痛，喜欢自残受虐，觉得丢脸接受不了才把自己逼成这样。 当然原因也不止这个，还有表哥发现自己恋痛后，想通过看色情电影证明自己不是只有经受疼痛才会有反应的变态，结果被偷偷在他房间装了摄像头的姑妈发现。 不仅砸了电脑，还将他关了三天禁闭。期间还要极尽羞辱洗脑，说什么性欲是世界上最污秽肮脏的东西，她养他这么大，不是让他成为没有道德没有廉耻的低级动物之类毫无道理的屁话。 性欲事关繁衍，是所有生物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怎么可能被强行抑制。正值性成熟和塑造三观的年纪，她天性敏感的表哥一边被洗脑，一边又控制不住这种“低贱下流”的欲望。 痛苦茫然的少年无所适从，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质疑自己否定自己。每产生一次冲动，就要对人格矮化一分。更别说是以自残这种畸形的方式获得快感了，简直更是雪上加霜。 好吧，王语嫣知道自己将问题简单化了。她可以将一切概括得很轻松，痛苦却实实在在折磨了表哥很多年。 虽然她天生缺乏情感，无法共情他人，但很奇异的，她勉强能对表哥感同身受。从小到大，他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快乐和痛苦的人。这件事自然也一样，不懂，不理解，但不影响她难过。 两人原本并肩坐在沙发上，说着说着就变成慕容复蜷缩着枕在王语嫣腿上。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一个完美而强大的哥哥，照顾她，保护她，关爱她。从未有过这种依赖性的亲密姿态，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可以依靠了。 王语嫣心里酸酸软软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和脖颈。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困了，也许是觉得舒服，也或许是多年秘密全盘托出获得了片刻轻松，慕容复眼睛微阖，像极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王语嫣忍不住触了触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又透过睫毛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表哥长相优越，分明五官浓丽却又气质清贵。尤其是这双眼睛，顾盼流转潋滟生光，是她所见过最美的，笔画难以描绘其万一。 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慕容复突然后知后觉此时的姿势有多不妥，转开视线就要坐起身来。 王语嫣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臂，在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上用力咬了一口。 “嗯...”突如其来的痛楚如电流窜及全身，以至于呻吟也是脱口而出。慕容复不敢相信自己竟发出这种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语嫣却觉得耳道深处一阵酥痒，好像绒毛都炸开了，忍不住又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表哥，让我来帮你吧，我会帮你的。” 慕容复这次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但表情显然不是很轻松，很是挣扎和隐忍。 没听到想听的，王语嫣心里有些可惜，但想到来日方长也就没纠结：“不过不是现在，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你别加班，直接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她在说什么？帮他？像刚才这样？ 慕容复看着手臂上两处牙印，迟迟无法从疼痛所带来的余韵中回神。被他人赋予疼痛的感觉竟然这样好，比自己制造的强烈数倍，哪怕痛感相差甚远。 王语嫣疼惜地抚摸着他胳膊上的疤痕，声音沉缓而轻柔：“表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全都会为你做的，你只要相信我，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全都...会为他做？ 慕容复被这句话蛊惑了，他望向王语嫣，发现她的表情全然不似从前甜美娇憨，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清冷与慈悲。像是俯瞰世间主宰一切的神女，可以轻易cao纵她想要的一切，包括他。 灵魂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好像想象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人，终于从幻境中走进现实。来悲悯，来赐予，来满足他那无法启齿的罪欲。 他茫然无措，又有些鼻酸想哭。自己已经坠落了太久太久，马上就要粉身碎骨，表妹会是他的救赎吗？还是会被他带入深渊，一起万劫不复？ 慕容复想不明白，他甚至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当晚王语嫣没有留宿，也不要慕容复送她，换好衣服自己打车走了。回到宿舍洗刷完就端着笔记本上了床，然后打开网页疯狂搜索起来。 王语嫣爱看书，什么题材类型都看，所以对BDSM是有些了解的。很容易就搜到一堆想知道的内容，并打开文档开始做笔记。 表哥恋痛，SM自然是重中之重，标星号。 他从小被姑妈精神压迫与控制，可能会抵触DS，这点要注意，画问号。 其实真的玩起来，SM和DS包括BD之间无法做到完全区分。只是表哥什么都不懂，至少要把基础概念给他科普一下，再将玩法详细列出来，能不能接受叫他自己选择。 于是王语嫣开始列表，将一些玩法按自己理解的程度轻重写了上去。最基本的如蒙眼，下跪，dirty talk，口塞，乳夹，手铐，角色扮演… 中等的有滴蜡，掌掴，鞭打，马眼棒，捆绑，放置，露出，指令高潮… 程度再重的就不是单纯的play了，还涉及到情感与自我甚至财产的归属问题，如项圈，24/7，以及…性交。 圈外人听来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上在BDSM游戏中，不论rou体凌虐还是精神控制，玩家双方都会在调教过程中分泌出大量激素刺激大脑，以此得到性满足，不是必须性交的。 王语嫣也想象不出表哥zuoai的样子，他有种天生与这些东西绝缘的气质。哪怕他是个受虐狂，会因为疼痛而高潮，她也想象不出他进入她，沉迷于rou欲，沉迷于她身体的样子。 至于那些重口味的，什么圣水黄金，还有表哥那种切割流血的，王语嫣考虑都没考虑。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最后还要定一个安全词。 王语嫣捏着怀里的玩偶，瞬间就想到好几个，都是不太愉快地回忆，保证自己一听到就毫无兴致立刻停下。不过还是要和表哥商量，选他认可的。 这一下就弄到了后半夜，觉得没什么遗漏了，王语嫣关上小台灯睡觉。 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但闹钟响起时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今天只有早课，结束后她连午饭都没吃就打车去了论坛上查到的一家SM情趣用品店。 不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昏暗又廉价的成人用品店。而是一间专业的，附近城市BDSM爱好者必来朝圣的，圈内知名Dom开的高档精品店铺。 这家店位于一条小巷的最深处，门外连个牌子都没有，窗户也拉着帘子，看不出是干什么的。只看门脸感觉只有麻雀大，进去才知道其实空间不小，还有上下两层。 转过挂满道具的屏风，迎面就是三具很有艺术感的塑料模特，一个捆着花绳，一个穿着胶衣，一个穿女仆衣裙。看起来质感做工都很好，不是网上那种便宜劣质的货色。 大中午的，店里没什么人，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正在柜台前慢条斯理地理货。见她进来也并不迎上来招待推销，只淡笑点头：“来了，随便看看。”然后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王语嫣在论坛混了半夜，科普帖子没少看，也关注了几个写得好的资深玩家，顺便吃了几口瓜。所以她立刻猜出这个女人就是这家店的幕后老板，论坛ID叫无情，现实中是个心理医生。 名字虽然有些中二，但本人与瓜贴中描述的一样，容貌绝美气质清冷。虽腿脚不便不良于行，却是个实实在在气场十足的Dom。论坛上说无情这两年很少出现在店里，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王语嫣很喜欢无情早年写的那些入门科普帖，可以说是受益良多，于是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无情看着清高孤傲，实际上没什么架子。两人聊着聊着竟还挺投缘，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当即就互相加了微信。 最后王语嫣在无情的推荐下买了一套小羊皮的鞭拍，还有眼罩，手铐，口塞，乳夹，禁锢带，分腿器，羽毛棒，低温蜡烛，项圈，牵引链，麻绳，润滑液等等。别说新手，连老手的常用道具都几乎备齐了。 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皮箱离开时，王语嫣内心充满了期待。 如果说昨天她还只是想帮表哥，今天在店里逛了一圈，想象着把这些东西用在表哥身上的情景后，她知道这件事也开始关乎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不多，看书算一个，画画算一个，现在又多了一样，和表哥做“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