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书迷正在阅读:【all危】乱局、唐男局 随笔无期迷途、Puppy、路人女主在恐怖游戏的通关方式[无限流]、秘密基地(1v1 h)、老牛吃嫩草(黄暴短篇)、覆予(1v1)、离婚后(1对1)H、四爱合集、偶像今天也想踹开金主(娱乐圈 NPH)
就算帮着岑伤避免了这一次的死亡,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月泉淮四处看了一下,便发现这个梦境与上次的雪原不同,根本没有所谓的出口,也没有一个较为薄弱可以攻破的地方,无论他探查了多少次都是这样。 这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幻境。 追杀也一直没停,即便岑伤躲开了最开始落下的巨斧,后面还有从地面突然冒出的尖刺、不止从何处滚落的巨石,从对面射出来的弩箭或不知何时出现的滚油湖泊等致命的陷阱。这些东西花样百出地将岑伤小小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将他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暗淡无光,而且这些事情都发生得极快,快到岑伤甚至连一声好痛都来不及说。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东西只会杀死岑伤一人,却很识时务地、甚至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去避开月泉淮,这个地狱似乎是为了岑伤量身定做的,万事万物的存在都只是为了在某一瞬间将他杀死。 这是岑伤的梦,他在自己的梦里落入了无边的地狱,被一次又一次地残忍虐杀。月泉淮沉吟片刻,略微不解:按道理来说幻觉只会呈现出人自身的渴求,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不断死去活来的状况。 然而岑伤的恶魄似乎对自己被不断杀来杀去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不管死了多少次,他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挥着不渡,然后浑身是血地走到月泉淮身边,说出那句话。 他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月泉淮的脸,然后说,义父,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虚弱,但是欢喜,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依旧强撑着——身体是,笑容也是,他从始至终似乎都只想要得到一句来自月泉淮的夸奖。 对他来说也许只是第一次,但是这句话月泉淮已经听过十几次了。月泉淮盯着他狂热的眼眸,终于还是再一次将他拽到自己身后——他的速度很快,但毫无章法的追杀速度更快。 不断的死亡逐渐产生了更大的影响,岑伤的恶魄rou眼可见的越来越虚弱,月泉淮不清楚恶魄会不会因为重复的死亡直接消散,但无论如何留给他的机会也并不多了。他蹙了蹙眉,从掌心释放出了一股内力。内力凝聚成了一只金色的迦楼罗鸟,它往外吐着火球,愤怒且无情地烧灼着目之所及的一切。一只迦楼罗就曾让九老洞直接塌陷,然而此刻十几只迦楼罗鸟前赴后继,这个无边的炼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月泉淮这时候才有些恼怒,恼怒于岑伤的意志有些过于坚定,也恼怒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按照常理,这种梦境的主人一旦受到了什么刺激,幻境都会显现出一些破绽明显的地方—— 然而这个地狱没有,它似乎铁了心地要不断虐杀陷入其中的岑伤恶魄,而自己则是莫名其妙被卷了进来,连带着一并无法出去。 “怎么从这里离开?”月泉淮按捺住火气,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这,回义父,我也不清楚……”岑伤小声地回答道,又像是怕月泉淮生气一般,他继续补充道,“不过,这里是地狱,那应该是……惩罚我的地方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是地狱,而岑伤是那个受审的人。 但岑伤已经反复死过不知多少次了,他的性命必然不会是破局的关键,不论让他再死上多少次都不会有什么意义。 不过既然是受审,那岑伤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毕竟幻境无论多强,都是由岑伤的内心搭建出来的——看来这个错误是岑伤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所以他才会创造出一个这样的世界,一个不断折磨、不断凌虐自己的地狱。 月泉淮很少会主动关心别人,但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于是他又问道:“那你是犯了什么错,要一直在这里死去活来?” 岑伤怔了怔,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月泉淮:“……” 一个创造出了这个幻境,却什么都不清楚、也无法反抗的弱小恶魄。然而月泉淮却不能不帮他,因为现在这不是岑伤一个人的事情了,他自己也要出去,即便这个岑伤亲手创造出来的地狱对他自己无比残忍,对月泉淮却又毫无伤害。 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拽了拽,低头便看见岑伤正怯生生地望着他:“我、我还有别的用处,义父别对我失望……” 月泉淮本来也无心关心他人对自己的情感需求,现在更是不愿意了,他本想随意甩他一句别的什么,总之是敷衍了事。但他此时却灵光乍现,将到唇边的话堪堪停住,又换成了另外一句:“不失望?” 岑伤被他这样将信将疑地打量一番,似乎更是胆怯了。月泉淮从来没在这位义子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也许等岑伤能够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已经足够八面玲珑,能够解决自己安排给他的大部分事情了。 “义父、义父相信我,我什么都能做到的……”岑伤抓着月泉淮的袖口,恐惧让他忘记了此刻的僭越,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月泉淮打断了。 “让老夫不失望很简单。过去的阴影也好,虚假的错误也罢,”月泉淮语气很轻,说得也很慢,听起来并不像是玩笑话,“如果你被这些东西困住了,可没资格做我的新月卫之长。”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岑伤的恶魄愈发恐慌起来,它作为承载着岑伤欲望的容器,此刻的反应比岑伤本人还要大。他浑身颤抖,只能苍白无力地辩解着,可周围的炼狱似乎都在反驳他。他生怕月泉淮会真的不再看自己一眼,真的将自己抛下,“我不会让义父失望的,只要,只要义父还需要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月泉淮面无表情,岑伤则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看着义父。两行血泪逐渐从他眼中流出,而他浑然不觉。在岑伤说出“只要义父还需要我”的时候,月泉淮的目的达到了,他在那一瞬间终于探查到了这个幻境的破绽在哪里。 倒是出乎意料。 月泉淮微微眯起双眼,一把抢过了岑伤手里的不渡。岑伤一愣,然后眼看着月泉淮把他无比珍贵的礼物直接扔在了热油池子里。 不渡一瞬间就化作了一律白烟,就像他的主人在炼狱无数次的死亡一样迅速。岑伤想要冲过去,但最后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是义父丢出去的,义父的决定,他不该,也不能去抵抗。 可那是义父给予他的第一份礼物啊…… 他咬着下唇,明明身在地狱,却只觉得无比寒凉。或许义父是真的失望了,所以才会将赠与他的东西一并夺走……或许、或许…… 然而,他却在此刻突然听到了月泉淮的声音:“不要胡思乱想,老夫说过不会不要你,你忘了?怎么,难道我的话,在你心里都做不得数了吗?” “义父……”岑伤怔怔地看着月泉淮,他见自己的手没有被义父甩开,便又大着胆子继续捏着袖口的一角,低声问道,“义父,那些事情,你以后……还需要我去做吗?” 岑伤做的那些事情,无外乎是替自己杀人,替自己善后,伺候自己的起居。月泉淮低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岑伤的恶魄为何是小孩子的形态了:“嗯。” 死了无数次,岑伤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话,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炎热逐渐退去,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漫山遍野的雪松,以及远处绣闼雕甍的垣虚宫,眼前的一切无不昭示着幻境已经破开,岑伤再也不会突然死去,自己也可以立即脱身。 岑伤的地狱,原来就只是这么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