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x卡特（无rou，if）
卡特.拉斯维加斯并不打算伤害自己。 叶槭流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的关系的确充斥着相互利用与图谋，但下伦敦所发生的一切，却明显不能全算作对方的刻意cao控。 与其说是他计划了这一切，倒不如说是放任了这一切。 放任了自己这个主角打乱剧情，最后甚至跳下舞台。 或许卡特真的有打算利用他，但事后叶槭流回顾全局，感受到的更多却是一种带着纵容的戏耍与无奈。 前者就不提了，他的老师毕竟有着这样恶劣的本质。但后者——却让叶槭流隐隐察觉到卡特.拉斯维加斯设计这场剧目背后真正的隐意。 “……” 将心中涌起的烦闷与沉郁情感压下，叶槭流走出电梯，从口袋中掏出酒店的房卡。 但……无论卡特.拉斯维加斯做过何种打算，现在都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让这一切在今天划上句号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刷房卡时，叶槭流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甚至还 有闲情在心中打趣：哦，对了…我还得辞去裁决局的工作……正式的那种。 当初得知他进入裁决局时，卡特可是露出了相当玩味的表情，如今自己又多少因为对方的缘故而辞去工作…… 虽然我本来就不打算在裁决局待太久……但这是什么上了贼船下不来的险恶境遇？该说幸好我作为叶槭流的身份还“活着”吗？而不是被迫假死脱身？ 叶槭流总感觉自从遇见卡特后，他的前途与未来就一片漆黑了……莫里亚蒂的称号果然应该属于对方，引领人走向深渊的犯罪顾问怎么想都比咨询侦探更为合适。 同样漆黑的是门开后的套房客厅，开门时泄入的光只照亮了客厅的前半部分，透过那短暂的光亮与数据视野，叶槭流看见了卧在沙发上的人影。 他稍稍松了口气，起码对方没有直接遁走消失。 “为什么不开灯？”按下灯开关的同时，叶槭流问道。 沙发上的人好像才清醒过来，用一种有些朦胧却隐含笑意的声音说道：“你不是会替我开吗？” 叶槭流对此不置可否。他走到沙发边，低头看向沙发上瘫得像只猫的绿眼睛男人。后者目不转睛地回视向他，眼底还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般，让叶槭流的神色rou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见此，卡特适当地发出一声叹息，“你果然还是记着我扮演你好朋友的仇。” “……”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明明已经告诫过你，不要和来路不明的，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 显然比起理查德.福尔摩斯，你更符合来路不明与奇奇怪怪的标准。叶槭流不作声的在内心反驳。 “当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小朋友会渴望交朋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确，我应该更早认识到这件事，这样我就可以给你更清晰的提醒，毕竟我的本意是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中来的。” 他像模像样的反省般地说道，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愧歉。 果不其然，紧接着卡特就转开了话题。 “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和理查德走得那般近。你很喜欢他吗？还是说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朋友？” 这么说着，卡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像是为了更方便地观察叶槭流的表情。 而他自己的神情中则充满了雀跃的兴奋与好奇。仿佛无可自拔陷入了八卦的十几岁少女。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叶槭流多多少少会为避免过度头痛而忽略过去。 但这次不行，卡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想，并往伤口上撒盐。让他不得不开口打断。 “……理查德.福尔摩斯并不真实存在。” 叶槭流的声音沉重的像是在哀悼。 但他话语中的坚决，却无不直接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卡特似乎怔了一下。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透露出一种后知后觉般的恍然。然后，他露出了叶槭流所熟悉的，属于卡特.拉斯维加斯的微笑。 他说：“当然。” “他是你塑造的一面角色，是你为上演剧本所安排的核心，你理应比我更清楚他的不存在，那么……” 叶槭流停顿了一下，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接着才继续道：“你现在是打算让他又活过来吗？” 卡特安静地注视着叶槭流。 黑发青年蓝紫色的眼眸因为强耐的愤怒与各种负面情绪而变得晦暗。但直视向自己的目光却依旧直接且不加掩饰。 像是某种珍宝，让人不忍心不认真去对待。 卡特好笑地想，态度却认真了些。 “我以为你会更希望他存在着。”他放轻了声音，几乎是温柔地说道。 “虽然他的确是我为了启用瑰奇剧院所塑造的角色，但那真的重要吗？他和你，与许许多多人经历的一切，并且接下来还可以继续与你，与人们创造更多的经历。他是虚构的，但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真实的，你们之间所创造的经历与影响也都存在，那他和真实又有什么区别？” “哦……或许是他与我之间的联系让你在意了？那你可以放心，正如你所知道的，我的角色是不会意识到自己与本体之间的关联的。他们的思想与行动很多时候并不受我掌控…当然，如果我想，也是轻而易举。但是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让理查德永远作为一个不受我控制的角色存在。你们依旧可以是好朋友。” 随着卡特的话语，叶槭流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变得更为剧烈且快速，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了在欢腾剧院度过的时光、与理查德.福尔摩斯的相识相知、他们共同解决的那些困境、剧院演员们间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他知道这是卡特施加的影响，但此刻才开启第四门关的他根本无法抵御来自神灵侍者的影响。 能保持住清醒而没有立刻沉陷其中，一半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另一半则是卡特.拉斯维加斯根本没有认真。 但比起那些斑斓梦幻般的回忆，一种更为让人难以忽视的恶心感与厌恶陡然自叶槭流心底涌现。 伴随着愈加喧嚣的愤怒，叶槭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 仿佛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卡特.拉斯维加斯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结局，所以我想要弥补你。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如果这个答案让你无法接受的话……” 卡特捋了捋由于在沙发上久卧而显得有些凌乱的碎发，将垂至肩侧的麻花辫撩回脑后，然后他站起身，与叶槭流面对面地站直了身体。 他的语气与神态皆没有变化，但由于他的动作，一切又好像变得与先前不同，多了一丝让人难感怀疑的认真。 “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很喜欢你，所以想要满足你所希望的事。老师奖励心仪的学生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当然，我并不单指这个。” “……哈” 明明是那么认真且剖白的话，叶槭流却低笑出声来。 或许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反而脱离了那份怒意，回到一种熟悉的全然超脱的旁观者视角。 被冰凉空旷的清醒感包裹，那凌乱斑驳的回忆也随之散去，叶槭流撤下捂住眼睛的手，也让卡特看清了他眼中溢满的讽刺与沉痛。 “你在说谎。”叶槭流说。 “你可以塑造理查德，也可以让任何人成为理查德。这对你来说并不难，挑选合适的对象，修改对方的容貌，植入虚假的记忆与信仰——谁都可以成为他。” 随着他的话，卡特.拉斯维加斯的神情变了，仿佛有一层名为情感的皮自他身上脱落，露出无甚情绪的平和与安静。 他没有表态，但一切已在不言而喻中。叶槭流继续说： “你将整个上伦敦装入瑰奇剧院，制造了4级影响，想要以此引来飞蛾。你应该已经争取到了多位神灵的支持，若是成功那么你就能在诸神的支持下杀死飞蛾并取代祂。” “但你失败了。飞蛾没有降临。” 叶槭流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出了那悬在他们之上的那不可视的阴影： “而现在，祂已经注意到你了，是吗？” 至此，卡特摊开了手，又一次微笑起来： “A＋，小朋友。” “你一直都很聪明。有些时候让我都感到有些棘手。” 可叶槭流并不打算停在这里。他凝视着卡特，像是不允许他逃走那样，专注而严肃。 “你收我做学生，教授我知识，帮助我晋升，为的是我打开多重历史之门的能力。可现在我还只有第四等阶，飞蛾已经开始警惕你，时间不够了。” “所以你得应付飞蛾，并且从我身边抽身。如果你和我过于亲近，监视你的存在也会注意到我，一个启绝不会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为了未来的可能，你需要保住我这枚棋子，所以你必须离开……可谁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到我能打开多重历史之门去帮助你的那一天……” “在此期间，你可以做好一切你能做的，该做的准备，或许你已经挑选好了新的“理查德”？如果你没有回来的话，那就会成为你给我的交代……你说不控制他，哈，到那时你根本不需要控制，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一切设计，只需要让它启动就行。甚至我想，其实不止有理查德一个，还有很多……你此时此刻还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来完成最后一笔的吧。” 卡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其实不介意给予叶槭流一些掌声的，但这想必会进一步激怒对方，于是作罢。 “看来是我说早了，可惜给不了你更高的分数。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 他伸出双手，轻轻抚上叶槭流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过于完美的作品，以至于抚摸的动作都放得十分小心。 他翠绿色的眸中依旧荡漾着笑意，但同时，又混入了一些浅显的惆怅。 “凡人无法凭己之力胜神。” 他哀叹般说道，声音却奇异的魅人，让人听了便心生平静，如同听了一曲唱颂。 “哪怕得到了神灵的支持，获胜的希望也尤为渺茫。这是场难见胜利的赌局，而你没必要卷入其中……至少现在。”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那我们最后可以谈一些轻松的话题吗？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槭流任由卡特抚摸他的脸，任由对方凑近自己，像是在记住他的气息，做最后的告别。他注视着卡特神情中那异样的专注，没有回话。 于是只剩卡特一个人开始自说自话。 “我想想，你或许需要一个会尽心尽力指导帮助你的老师？虽然大概没有谁能比我做得更好…但退而求其次，我尽力不让你失望。” “我没有听你谈及过家人…具体原因我就不过问了，但我想，你不会介意多一个和你有相同瞳色的兄弟，或者姐妹？” “至于朋友……果然还是理查德更好？好吧，好吧，别这样看我。你应该有很多朋友，当然，包括理查德在内。” “说说看，小朋友。不要不作声呀。说出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可以让他们活过来，变成真实的，围绕在你身边……所以……” 卡特的声音轻了下来，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似要好好再看叶槭流一眼，又像是意外于一切都已过得这么快，话都要结束了。 然后他又一次笑了起来，低沉的闷笑，像是在笑自己，在笑这一切的荒谬，在笑愉快的事，在笑即将到来的可笑的事。 当他不再笑了，他双手环过叶槭流的肩膀，嘴凑到他耳边。 与此同时，叶槭流听到了来自林地的嗡鸣。 与此同时，卡特，拉斯维加斯对他说： “忘了我吧，小朋友。下次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相遇。我向你保证。” “我们可以成为更亲密一点的关系。不仅限于老师与学生，哦，当然…“我”依旧会成为你的老师吧，毕竟你真的是一个很出色的学生，教导你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下次再见时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在之后的你眼中，这幅容貌会充满不可信的虚伪与谎言吧，所以让我们撕下它，换上能取悦你的礼服……” “小朋友……叶槭流……我真的很……” 在那持续的嗡鸣将思绪彻底染为灰白前，叶槭流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一切戛然而止。 卡特.拉斯维加斯被他的举动惊到了。 嗡鸣声的停止与思维的恢复让叶槭流得以如此判断。 但也仅仅一个瞬间，卡特就回过神来。 然后以一种比叶槭流更为狂热且主动的攻势，吻了回来。 那是一场能将先前所有的烦扰与沉闷都打碎的热吻。 是寡了不知多少年的叶槭流完全无法招架的热吻。 以至于最后他不得不推开卡特，勉强让一切在失控前拉下刹车。 而哪怕被推开，卡特的目光中依旧满是不加掩饰的惊喜与亢奋，他舔着湿濡的嘴唇与唇边的伤口，露出回味的恍惚神色。 “我可否认为…这代表着你很喜欢现在的这个我？” 叶槭流干脆将脸别向一边，不想看眼前这神情与气息都透出杯氛围的蛾。 如果可以……他想，他真的想立马开门离开。 但不行，起码在要事完结前他不能走。 这是出于作为神灵的责任感还是个人私情叶槭流已经不想再探究了。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很强，不至于面红耳赤到无法见人。 否则就真的丢人了，明明是自己吻上去的。 “可这样不行啊。”显然卡特不打算因为一个吻就把先前的计划作废，他含着笑意，却格外苦恼地说：“这是作弊。就算你给了我一个题外的惊喜，也不能真的让你过。小朋友，你得再想想别的。” 那你倒是别用那种邀请的口吻说这番话啊！你脸上的跃跃欲试，期待再来一次的表情是摆给谁看的！ 叶槭流内心天人交战，显然就算是看墨绿桌面也无法立刻帮助他冷静下来了——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渡鸦帮自己偷走这部分的情感…… 叶槭流甚至忍不住在内心想。 等等……渡鸦？ 想起那同样贱的让人拳头发硬的漫宿生物，叶槭流居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神奇的效果，难道渡鸦其实能听到我内心的呼唤？不，这已经不是跟踪与偷窥的级别了吧…… 再看向卡特，叶槭流明白了理由。 没办法……实在是太像了……这欠揍的程度。 但无论如何，能平复下来总是好事，叶槭流难得发自内心的向渡鸦道了声谢。 “我无法立刻为你打开多重历史之门。”叶槭流说，“但我所信仰的那位神灵想必能帮到你。” “这就是你晋升的如此之快的小秘密吗？原来不止一位神灵侍者，你还有一位神灵亲自指导与帮助。”卡特似乎并不意外。 等等……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你是在表达什么？ “好吧，假设你信仰的不是七神之一，与七神作对可比单纯地图谋飞蛾要更加疯狂，我要如何相信你背后的那位无名之神有能力给予我所渴望的？” 虽然我不觉得与七神作对和图谋飞蛾的疯狂程度有差太多……叶槭流想。 和卡特相处这么久，对于对方的话术，他早已有了一套应对方式，此刻也不过是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祂来自漫宿之上。”叶槭流说。 卡特看向他的目光深了些许。显然是理解了这其中的意义。 叶槭流接着说： “祂的尊名是天地之灯，至高的三重冠冕，知晓门关之神，无始无终之神，漫宿之上的拂晓。” “我们通常称呼祂为先生。祂待我们非常温和，从不让信徒做难以承受的事。” 卡特深深地看着他，而此刻，叶槭流已经可以坦然回视他了。 “所以现在，你可以收回之前的打算了吗？” 房间陷入了安静。氛围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凝重。 接着，清脆的掌声响起——来自卡特.拉斯维加斯。 “你赢了，小朋友。我能问问你为此准备了多久？” 其实也没有很久，大多数都是来此的路上想好的。 内心这么想着，叶槭流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回了卡特一个安静且无辜的神情。 “啊…连这点好奇心都不愿意满足我吗？算了，你是赢家，一切都你说了算。” 说着，卡特走上前。 这一次，他无比温和的在叶槭流的唇边留下一吻，紧接着才眷恋似的舔了舔他的嘴唇。 在这个过于轻盈而单纯的吻结束时，叶槭流说： “卡特，别让我再看见第二个理查德。我不需要。” 卡特.拉斯维加斯眯着眼睛笑了。 “是啊，你有我就足够了。” 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尘化，散作大片大片的鳞粉落在叶槭流的身上，那些鳞粉又很快就消失，然后，一只飞蛾从叶槭流的衣领内飞了出来，扑扇着斑斓的翅膀，消失在叶槭流的视线中。 “我在拉斯维加斯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