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全白干
书迷正在阅读:张辽/吕布×广陵王 流心乳酪蛋糕、代号鸢同人:广X袁、【狱审】宝贝儿,坐上来,自己动、【狱审】一起zuoai吧、【狱审】审判官大人,把腿再分开些……、告别(耽美/男憋)、姐夫以为只有他在cao她、及笄礼(禁忌NPGH)、渡江之鱼(校园H.1V1)【完结】、自由之缚(赛博朋克X奴隶)
李莲花又一次睁开双眼。 对于沉疴难起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走得很慢。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他们不一样。总任性地趁风和日丽的好日头昏昏睡去,又在最寂静幽暗的夜色中沉沉醒来。李莲花更是尤其折腾的一位,他仰躺着,能看见盖棚,看见天,最后看见岩壁。 这次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于是他入目便是一大片翠绿色的竹子。凉风习习,吹得竹叶飒飒,好听得很。有条菜花蛇掠林其中,闹出酥酥麻麻的动静,生机盎然。一个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像在招呼他。而自己,坐在石凳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 李莲花一个激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李相夷?” 笛飞声不爱叫“李莲花”这个名字,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缘由。他自尸山血海走出来,立志练成武道巅峰,把《万人册》上的名字屠了个七七八八。以至于偶尔会恍惚,自己是不是还未从那个不杀人就会死的地牢中逃脱。直到那一天,他的刀被李相夷挑落,冷冷的细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哪知对方只是颇为得意地欣赏了一下他狼狈的模样,就干脆利落地收剑走了。他开始纠缠起这个怪人,并在一次次败北的羞耻里偷偷汲取某种安全感。 “李莲花”相比之最明显的差异是,他不再需要对手了。起初这令笛飞声燃起一阵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再之后就是茫然无措。李莲花想要并肩相伴的朋友,他总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所以只得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悄悄地品味。 可从刚才起已连叫了好几声,坐在石凳上的红衣少年却毫无反应。 “……李莲花?” 带着暗暗的期待,笛飞声又叫道。 红衣少年——也就是李莲花突然从石凳上站起来,上上下下把面前更年轻的笛飞声扫了个遍,最终如释重负般回应:“是我。” 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拘谨地比划四周,问:“这是哪?” “像是你四顾门的地界。” 更确切的说,他们就在四顾门的山脚下。只要穿过这片竹林,拾阶而上,就是武林第一大派的主营地。笛飞声对此很熟,但从来没上去看过。只因李相夷对他很不爽气,每次都一定得偷偷摸摸的,只愿意在竹林中碰面,好好的比试倒像是在幽会。 “更重要的问题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李莲花面色一僵,显然知道笛飞声言下之意。不像几件暗色里衬外衫换着穿的笛飞声,虽作料造价也不菲,但怎么看也就是那个样。他现在的装扮可很是招摇,身穿正红锦衣,脚踏鹿皮软靴,从脑门的重量感觉,应还顶着个镶嵌红宝石的银发冠——半生从简,早已习惯了粗衣粝食、绳床瓦灶的日子,骤然被整回这套行头,能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更旷论边上还杵着个要笑不笑的笛飞声,真的很丢脸。他没好气儿地甩过一眼刀,可心情甚佳的笛飞声压根 没注意,顾自指着天上的星斗侃侃而谈起来:“你我东海一战是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七,我盟中长老夜观天象,当日七杀、贪狼、破军该在命宫三方四正会照,是千载难逢的日子。” 紫薇斗术一道李莲花没什么研究。从前是借着那股桀骜不驯的少年气,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打架靠得是身手本领,跟星星在哪有什么关系?此后又像个入道老僧般超脱,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算来算去,多没意思。但他少时望着天狼星熠熠生辉,也会有万般豪情油然而生,看着牛郎织女天各一方,也曾流连叹惋过情深缘浅。此刻听着笛飞声的话仰头看去,贪狼破军已然汇聚成一线,只等着不远处的七杀三星合璧了。 他冒出个邪门的念头。 “我们恐怕回到了十年前。” 笛飞声抢先道。 “是因为噎鸣的羽毛?怎么会,怎么会……” 李莲花喃喃自语起来。在他最后的记忆中自己不顾碧茶毒发,挤出全部气力挥出一掌,随后彻底油尽灯枯,应该当场死了。那记忆不算美好,五脏六腑被肆意撕扯,抽筋拔骨的巨痛只试图回忆就犹如一把重锤,咚咚咚地锤在胸口,让心跳快了几分。也托这惨烈万分的体验之福,才让他仍相信自己飘摇如花草的十年不是黄粱一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这里要是十年前,那方多病呢!” 他猛然回过味来,大喝一声的同时,不禁捂着喉咙愣住。李莲花讲话总是温言细语,一半是性格沉静了,另一半则碍于中毒后吐纳不畅。如今这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喊出来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自然还在天机山庄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当年是何时中毒的?现在怎么样?” 习武之人踏至一定境界后,运转内功心法已成本能,如呼吸般自然。李相夷那年是天下第一人,扬州慢又是他的独门绝学,气血混元合一,不特意关注还真感觉不到。于是他行气探查丹田神府,畅通无阻,一派清和。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却叫他心里乱乱的,随便回道:“没中毒,挺好。” “......” 笛飞声眯起眼睛不说话,抱臂沉默以对。 李莲花知道,这是让自己休要瞒混过去的意思。在笛飞声眼里,自己的信誉确有很多不足。只是不巧,偏他说的是真话。当即码开腿,两手一摊,大度道:“好说。你不信,就来打我。” 这是李莲花才会有的动作,自由散漫。此时用齐整干练的少年模样做出来,吊儿郎当的,更不像话。 笛飞声却不介意,微微一晒,摆起架势就冲他袭来。 李莲花见状肃了肃神色,画地为方,为彻底打消笛飞声的疑虑,不闪不躲,用右手相迎。 这一对掌,笛飞声看上去毫不犹豫,实则仅用了两分不到的内力,不敢托大。反倒是受招的李莲花,刚钻进这具壳子里,出手早忘了力道分寸,随便看着来来的一挥,竟震得武功盖世的笛大盟主飞向竹林深处,扑簌扑簌闹了好一阵动静才停下来。 “这,对不住啊——” 李莲花见状左手打右手,冲笛飞声的方向喊道。 可就在下一瞬,本该相距遥遥的笛飞声却近在眼前,脸上还挂起近乎放肆的笑容,李莲花与其目光交错时,竟感觉自己是被头野狼盯上。他周身罡风烈烈,对着李莲花的胸口再出一掌,与先前的气势截然不同。李莲花却不接了,看似只是一个后撤,施展纯熟的婆娑步让笛飞声扑了个空。 要说李莲花有什么武学造诣,就是深谙跑路了。 “欸,老笛,冷静啊。先说正事。” “你没中碧茶之毒,人剑俱在,我们除了比试,还有什么正事!” 被李莲花一掌吊起胃口,又强行叫停,令笛飞声很是不虞。只是他才从竹林钻出来,头上肩上挂着片片竹叶,看着没什么魄力,倒是有点滑稽。 “唉......若真回到了十年前,我们先前种种可全都白干!” 李莲花一扬手,笛飞声面门吹过一阵风,身上的枝枝叶叶全被掀到地上。 “十年后的李莲花尚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十年前管尽天下不平事的李相夷难道会怕了那群宵小吗。” 笛飞声豪横极了,盯着李莲花的眼神一闪一闪的。明明在说李莲花的事,不知在自豪个什么劲儿。其笑容过于澄澈,竟让李莲花想起初识时的方多病,当真昏了头了。李莲花摸摸鼻子,按捺再三,不让笛飞声打岔,继续说道: “我如今的情况,确实比......这要怎么说呢,比先前明朗。但十年前的很多人事,我已模糊了,相信笛盟主也是如此。我们俩凑在这,也不知金鸳盟和四顾门现下情况如何。不如今日就先行散去,各回各家,探探动向,万不要被周边人查出破绽。先将几日后的东海大战应付过去,再议之后的对策。” “你还要赴东海之战?” 李莲花被问得一顿。这说了一堆,笛飞声却只在意最后一句。 其实他还没从死而复生,时光倒流的冲击中缓回来。只是多年来被事情推着走惯了,很适应这种身不由己的状态,走一步看一步地筹谋而已。东海大战几个字那么理所应当地滑出口,他也是没想到的。 “你我......不,金鸳盟与四顾门已成水火之势,决裂在即。单......孤刀等幕后之人也必在暗中窥伺,野心赫赫。东海之战,避无可避。无论如何,自是要去的?” 李莲花摸不清笛飞声的态度,不由用上了商量的问句。自确认他身体无恙后,笛飞声整个人都很跳脱,李莲花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不愿细想,略酸涩。 “很好。依你。” 笛飞声又一个灿烂的笑,笑得李莲花十分无助,连连点头赔笑。 “明日在这里,老时间见。” 说罢竟直接扔下李莲花,风风火火地跑了。 金鸳盟原址与四顾门舆图上来看距离并不远,但中间横亘几道江流大山,延绵千里。对普通人来说堪比天堑的险路难不倒笛飞声,他总是临时起意就去找李相夷,形同散步。日促身法缩地成寸,笛飞声又行得急,不一会儿便回到这旧地。他并未直接靠近,而是先站在一处断崖寥寥远观,神情中不住有几分感念。若不加干涉,三日后,此地恐怕就要被角丽谯的雷火弹炸成一片废墟。 笛飞声从笛家堡死士营拼杀出来时,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个教门。彼时的他身上刀枪棍棒的打斗痕迹无一不全,遍体鳞伤晕倒在山上,差点被药魔捡走试毒。养好伤后,他只想变强,不刻意结交谁,是个独行侠。之后,他开始挑战《万人册》,打响了名头。再之后,他遇到了李相夷……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过了,聚在他身后的人变多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不再那样自由。 所以他爱找李相夷的麻烦,爱看着李相夷。他少年成名,也有个大门派,统领乌央乌央一群人。美酒佳人,知己如云,却依然活得那么肆意。嗯,在当年,连他也觉得李相夷是不会累的。 笛飞声猛然收起思绪,一个蹬地,又飘向远边。 金鸳盟笼在沉沉夜色里。哨岗见有人来,点起火把,认出是盟主大人,又静静地熄灭。笛飞声不用心经营庶务,导致盟中山头很多,建筑了了。此时只有主殿还亮着点点灯光,稍微显眼一些。 “尊上。” 一黑衣人迎上来行礼,是无颜。 “尊上可是外出了。” 笛飞声出入向来随性,无颜从不敢过问的。这么说,是有事了。 果然无颜接着道:“角姑娘等了您许久。” “尊上……” 殿中又出来一人,正是角丽谯。 笛飞声神色一动,摆手让无颜下去。角丽谯见尊上是想与她独处,垂眸羞涩地笑了。 看得出来,此时的角丽谯还不是那个在盟中一呼百应的“圣女”,只是盟主行走江湖,顺便带回来的女人。论武功和话语权,还比不上十二护法。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料不到之后的事能是这样的。 笛飞声视美色如粪土,从没正眼看过女人的脸,经历过许多事后总算有了些不同。他注意到角丽谯穿的是杏色裙子,只略施了粉黛,可以说得上素净了,不全是那副妖冶异常,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闭了闭眼,缓缓说道:“我欲遣散十二护法。” “尊上?” 角丽谯突然抬头,脸上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惊喜激动,她眨着妙目,吞吞吐吐地说道:“尊上何出此言呀……jiejie们才貌俱全,可是您麾下的神兵呢。难道出……” 笛飞声不答,略粗地换了口气,默默牵过角丽谯的手握住。 角丽谯娇滴滴的小话骤然卡住,一时场面很寂静。 但笛飞声知道他做对了,因为角丽谯的手在他掌心上发抖。他等了片刻,才收回手。角丽谯也闪电般与笛飞声拉开了些距离,将手压在胸口,呼吸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笛飞声打了。 “三日后我出航东海,四顾门近日屡次来犯,可能会打上来。大战在即,能歇就歇下吧。” 笛飞声还学会了过犹不及。刻意用硬邦邦的调子,好像是不满角丽谯消极备战似的。 “是。尊上,您放心!阿谯必要……让那些阻碍尊上的渣滓有去无回!” 角丽谯方才的少女情态尽散,阴辣狠毒的神色与笛飞声印象中的如出一辙。笛飞声微不可查地皱眉,点点头向寝房去了。 他躺在熟悉又陌生的榻上,忽然想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笛飞声走的是干脆,留下来的李莲花可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晚间风大,他本该畏寒的,可涛涛内力却不断为他驱散着寒意,甚至有些热。他摸摸身侧,刎颈果然还环在腰间,少师剑也好好地系着。几番思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解下少师,轻轻地出鞘。 借冷月,剑上映出他年轻的面庞。 李莲花面露苦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权利继续挥舞它。正想收剑,却看到剑腊上一处微小的痕迹。笛飞声在试剑大会上毁掉少师仿剑时说的话很对,但凡是器物,就会有被使用的痕迹。这处痕迹,旁人来看大概发觉不了,李莲花却是记得的。起初仅是清剿一个恃强凌弱的小帮派,那堂主武功不高,使用的兵器却不凡,少师劈砍上去,竟有些卷刃了。师傅传下的宝贝第一次被伤,李相夷很是慌乱心疼,还悄悄掉过眼泪,最后是师兄托人替他修好了。李相夷有些害臊,也怕师傅教训,从没有声张过。其实是李相夷夸张了,江湖上虽有剑士刀客爱惜武具如爱人的传说,但有家传至宝的大侠那么多,真要坏了也只能重新换一把,没见有谁还怕师傅责备的。比起这种事来,他亲手把少师剑断成片岂不罪该万死。 哈哈,虽说也的确是死了。 他一勾唇,心情莫名开朗许多。又凝视完好无损的少师剑半晌,终是没许下什么诺言,只是珍重地将它重新系回腰边。又回首看了看笛飞声远去的方向,反向四顾门走去。 没想到台阶才登了一半,竟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相夷?你怎么在这?云彼丘似乎在找你呢。” 李莲花呼吸一滞——是乔婉娩。 “啊......出来走走。散心。最近......事太多了嘛。阿娩,倒是你,那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虽然李莲花是与乔婉娩说开了的,但此时的他还是李相夷。他们间还是旁人眼中一对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的碧人。他下意识地扶住少师,稳住声音,露出个平和的微笑。 “我......看看月亮。” 乔婉娩也笑了,但眼中闪着几分落寞的神色。以前的李相夷是看不见的,少年人眼里的爱人太完美。就像乔婉娩觉得他像太阳,他也时常将阿娩想作一汪清水。无论李相夷想做什么,她都应和;无论李相夷走到何处,她都奔赴。 乔婉娩说是他的光芒太醒目,令乔婉娩的影子太黑暗。李莲花并不那么觉得。是他仗着水之柔水之宽,是李相夷的爱,太任性。 李莲花向乔婉娩伸出手,乔婉娩略一犹豫,将手放了上去。 “啊—” 李莲花一抓住乔婉娩的手,就往地上坐,把乔婉娩也拉了下来。两人跌在粗粝的石阶上,感觉冰冰凉凉的。但素来喜洁的乔婉娩果然没有生气,被李莲花这样淘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又笑了。她抱起腿,继续看向她举目能及的最远处。 “阿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 “你不愿意再跟在我身后,这个世界你想自己去看一看。” 他们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李莲花能看见,听了这句话后的乔婉娩睫毛颤动了几下。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乔婉娩没有转头,她的视线在层层青灰色的山中。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明明最近的情势紧张,大家脸上都很严肃。我却在这种时候,对你......” “你不用道歉......也没有人说什么。这也是,我的意思。” “不对。” 乔婉娩摇头。 “是我先说出来的,我对你说。” 她终于看向李相夷,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淌过她的脸颊,打在手上。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在此刻的李莲花看来,已不像水了,更像一朵云。悠悠白云,行过星,行过月,也如常,行过烈阳。 “是,是我被甩了。” 李莲花适时耷拉下脑袋,两人笑作一团。 李莲花把乔婉娩送回寝房,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屋中有人。 那人青袍罩身,负手而立,犹如一根翠竹。只是似乎心不在焉,李莲花推门进来,他也无动于衷,神色晦暗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李莲花借此观察了他半晌。他的身形好像比十年后的还要高大些,脊梁并没有那么佝偻,也爱穿鲜亮颜色的衣服。总之比之后畏首畏尾的样子看得舒心。这样的人,喝起酒来是很倜傥的。有一日李相夷喝多了要作诗,苦找找不到纸笔,他就脱下外袍当纸,又以酱油为墨,拆下发簪作笔杆。 这就是云彼丘。李莲花轻柔地打断他的沉思。 “彼丘,听阿娩说,你找我有事?” “门主!” 云彼丘一震,旋即转身就要作揖,被李莲花摆摆手打断了。 “就你我二人,有事直说嘛。” 明明李莲花笑得温和,云彼丘的举止却显得惶恐,再三舔了舔嘴唇才说道:“前日我得了一批新茶,品相实在不错,特来给门主分些。” “噢,还是你讲究。我这人,新茶陈茶都分不出什么滋味,可别暴殄天物了。” 李莲花面色如常,虽这么说着,还是凑过去看了看云彼丘泡好的茶水。色泽鲜亮,水色油润,扑面而来的香气清而纯,是杯好茶。 “你我是兄弟,务必赏光。” 云彼丘深深地弓下腰,递上茶盏。 李莲花心中微微一叹,但也仅是一叹。 “嗯,那就却之不恭了哦。” 他接过茶盏,仰起头,唇碰在杯沿上,鼻尖埋在一片热气里。慢慢张开嘴,茶水沿着杯壁缓缓流淌出来——随后他手腕一转,用掌力将这满满一杯碧茶之毒全数蒸干。 “——彼丘,这个茶好甜。” 他把空空的茶底揭给云彼丘看,可云彼丘却说突然有急事,要匆匆告辞。李莲花摆摆手,让他先去,独自收拾好桌上的茶具,又铺起被子。 他躺在熟悉又陌生的榻上,忽然想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