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新年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除夕夜。 辰国的年关，寒冷、热烈，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许辰晏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年的时间。他觉得他挺幸运的，在上一个世界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老天通过另一种方式还给了他。 在这里，他有爱他的父母，有宠他的师父，也有交好的朋友，那种一个人踽踽独行了二十多年，突然有人全身心地给予自己厚重的安全感，将所有的偏爱和宠爱都奉上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宛如美丽的银色蝴蝶在翩翩起舞。此时的许辰晏正站在窗边，听着喧嚣的喜庆，遥看着远处的烟花。他伸出手去，雪花飘落在他的手心中，又慢慢融化，他盯着手心中的雪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少爷！”晴雨从屋外气喘吁吁跑进来，顺手把手里的伞合上了。 “老爷喊您过去呢！”晴雨穿着一身红色夹袄，手中还拿着除夕贴的窗花，圆圆的脸蛋上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水灵又喜庆。许是刚刚跑过的缘故，此时脸上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细汗。 许辰晏回过神来，看到晴雨便打趣道：“知道了，怎么？后面有狼在追你吗？” 晴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脸蛋红扑扑地又跑开了。许辰晏随手拿了件斗篷又戴了顶雪帽便出了院子。 少年一身靛蓝色斗篷，乌发用一根红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红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灵动又轻盈。 将军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丫鬟小厮们忙着清扫庭院，张贴对联、挂笺、窗花和福字，许氏带着丫鬟忙着蒸年糕、做点心。 “刘叔，你那个灯笼挂歪了！往左一点哦。”许辰晏一路走一路看，发现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好嘞少爷！” 春节是“除旧迎新”，许府虽说平常不太讲究这些繁琐礼仪，但除夕到底是意义非凡，因此布置得格外隆重。 许辰晏一路行来，年味十分浓郁。许越把他叫过去嘱咐了一些一会儿祭祖要注意的事情，许辰晏也便格外乖巧地听着。 祭祖完毕，到了大堂，许将军许夫人给丫鬟小厮散了押岁钱、荷包、金银锞等。 “谢老爷夫人！”整个将军府一片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许辰晏起身跪到堂中，面向许越，一个头磕下去。 “晏儿祝父亲新岁吉祥，福寿延绵！” “好好好！”许越又抚着他那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大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福袋子，递给了许辰晏。 “谢谢爹！” “晏儿祝母亲新岁安康，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许辰晏接过福袋，转身又对着许夫人拜了下去。 许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呀，就知道甜言蜜语哄娘开心。来年多跟你师父学学本事，少让爹娘cao点心才好。”许夫人拿起一个福袋放在许辰晏手上。 “知道啦，晏儿一定跟着师父好好学，谢谢娘亲！”许辰晏颠了颠手中的福袋，笑得眉眼弯弯。 “好了，起来吧，吃饭！” 合欢宴摆上来，一家人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许辰晏也被这和乐融融的气氛感染了。 “来，吃这个。”许越难得主动一回，给许辰晏夹了一块鸡rou放到碗里，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微微泛红，想必是第一次给人夹菜。 “谢谢爹！” 许夫人在旁边看热闹看得直乐，“来来来，晏儿吃这个炙rou，你爹啊我可是第一次见他脸红。” “谢谢娘～娘，您也吃，这个排骨好吃，给您来一块！” “爹，这个屠苏酒是我跟刘叔一起酿的，我敬您一杯，您尝尝。” 自穿越过来后，许将军和许夫人就待他很好，虽说许越严厉了些，但绝对是个好父亲。许夫人更是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屋内的火炉上还醅着壶屠苏酒，酒香袅袅，连空气都是香醇的。许辰晏透过氤氲的腾腾热气，看着许父许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们最后的结局。 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不行，不可以。 如果放在一年以前，许辰晏是绝对不会在乎许越的结局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只希望自己不要随军出征。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想法开始一点点的变化，开始在意周围的亲人朋友，想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想让自己有更大的能力，有更多的实权，想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 所以，之前向圣上提条件的时候，他会提出尽早入军营，而不是求一道将来不上战场的圣旨。 许辰晏举起酒杯“爹，娘，孩儿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来，谢谢晏儿了。” 三人酒杯碰撞，院外烟花绽放，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许辰晏享受着一个最开心、最纯粹的新年。他也想要以后每一个新年都是如此。 这一夜，许府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这一夜，阖家团圆，守岁到天明。 －－－－－－－－－－－－－－－－－－－－－－－－－－－－－－－－－－－－－－－－－－－－－－－－－－－－－－－－－－－－－－ 到第二天初一，许辰晏早早地爬起身来。晴瑶晴雨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新衣服，一席碧霞云雁锦衣，腰系白玉宽带，光影婆娑，映照在他身上，泛起金灿灿的光，勾勒出少年的俊俏。 许辰晏依着规矩去给许父许母磕头拜年，拜完之后，便向一阵风一样冲出了许府，直接骑马来到了顾府。 “师父！”许辰晏人未到声先到，许府的小厮丫鬟也都见怪不怪，一路走来纷纷笑着跟他说着吉利话。 顾唯昭正在大堂，许辰晏直接到了大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咚的一声跪下，以额触地，恭敬行礼。 “师父，晏儿祝师父新岁吉祥，万事如意。” 顾唯昭一身月白锦袍，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雅致。今日的他，少了一丝清冷，多了几分温柔和人间烟火气。 顾唯昭笑着开口道：“起来吧。” 许辰晏跪在地上，眉眼弯弯，眼睛里带着笑意，手掌斜斜伸上来“师父！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顾唯昭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无奈地低笑出声：“合着大清早的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找我要红包的，小财迷......” “怎么会呢？师父，弟子带了礼物来的。” 许辰晏扭头喊道：“卫明，快拿给师父看看。” 卫明从外头进来，抱着一副对联，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上联“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下联“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许辰晏再次做了一回文抄公，这是郑板桥的诗，如今引用过来，既表达了自己要跟顾唯昭好好学习，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决心，又表达了不忘师父的教导之恩。如今借花献佛，也算美事一桩。 回头看向顾唯昭，顾唯昭倒是很满意“你这诗倒是不错，只是这字嘛......” 虽然顾唯昭不想承认，但他觉得许辰晏的字可以跟他做的饭有一拼。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许辰晏每天再加练两张字帖。 扭头看向许辰晏，许辰晏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又为自己努力挣到了两张字帖，这孩子正在傻乎乎地喊着陈伯“陈伯，快快差人把我的墨宝挂在师父的书房里，让师父时刻欣赏！” 陈伯看向顾唯昭，顾唯昭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头“差人去挂上吧。” 许辰晏笑吟吟地拿着自己写的对联交给了陈伯，左看右看，甚是满意。许辰晏一扭头，发现顾唯昭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盒子，好奇地靠近。 “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不给我准备新年礼物的！谢谢师父！”许辰晏迫不及待地从顾唯昭手里接过盒子。 满怀期待的打开，然后......笑容僵在了嘴角。 一柄紫光檀木戒尺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看起来十分厚重有光泽，在戒尺的尾端还刻了一个小字“晏”，显然这柄戒尺是顾唯昭专门给他定制的。 许辰晏苦着脸“师父......我可以不要吗？要不起。” “怎么？不是你一大早就着急地来找为师要新春礼物？怎得现在又不要了？” 许辰晏要哭出来了，一想到自己大过年的一起床就屁颠屁颠赶过来给顾唯昭拜年，就为了要一把以后要打在自己身上的戒尺他就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来过。 “以后犯了错记得拿着他自己来请罚。” “是，师父。”许辰晏委委屈屈的答应着。 “好了，”顾唯昭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手里变出一个福袋，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忘不了你的。” “谢谢师父！就知道师父最疼我！”许辰晏多云转晴。 “走吧，没吃早膳吧？先去用膳。”顾唯昭很贴心地带着小徒弟去了膳厅。 膳堂里准备了许辰晏爱吃的饭菜，许辰晏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对了，皇上册封的旨意年后会下来。”顾唯昭喝了一口粥淡淡地说道。 许辰晏抬头，欣喜地问道：“师父您帮我请旨了？我年后可以进军营啦？” 顾唯昭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的成绩达到了要求那我也自然履行诺言帮你请旨。” “师父就知道您最好啦！” 顾唯昭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带警告地说道：“先说好，学院的每次季考你仍需抽空参加，六门需全部达到甲等，要是做不到......”顾唯昭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戒尺。 许辰晏会意：“知道了师父，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