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济南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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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县到济南不足两百里地,阴天凉爽本是纵马赶路的好时机,没成想却是常宇一行最为沉重的一段路。 并非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而是目睹了大明这个最黑暗时期的老百姓最为凄惨一幕的缩影。 济南府在数年前两次遭受清军入关掠劫,损失极为惨重,即便经过两年时间的繁衍生息依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不幸中的万幸是数月前贼军东进北上以及清军入关南下时两次都与其擦肩而过,免受了兵灾之苦,仅仅在贼军北上时受到了点波及。 可这真的又幸运了么? 未必。 本是十室九空的济南府境内,此时却随处可见从周边剧集而来的难民,西边诸府县受贼军祸害的百姓,东北受清军南下波及的州县百姓全往济南府境内讨生活了。 道旁村边乡镇县城入目之处不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双目呆滞的难民,眼神中看不见希望也看不见绝望,因为已经完全麻木了,生死由命的认命了。 向来爱耍贱和一方道士斗嘴的吴中脸色凝重一路不吭声,李慕仙则面无表情,或许他游历江湖太久,这种景象看得太多也早就麻木了。 海弘大和尚生性寡言一路不语,却再也忍不住纵马至常宇身边双手合十:“施主为东厂督主位高权重,可否代百姓向朝廷请愿赈灾施粥,总不能瞧着他们饿死吧”。 常宇瞥了他一眼,长长呼口气:“大和尚,这天灾人祸不绝,你猜朝廷现在有粮食赈灾么?”说着一顿:“就算有些,也还不够京城赈灾消耗轮不到这里啊”。 海弘一声叹息,竟低声说了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常宇忍不住道:“和尚还念道德经呢”。 海弘苦笑:“这世道念什么经都度不了百姓的苦”。 “这点本督赞同,念经信神有用的话还要我等将士浴血奋战作甚,战争是……”常宇刚要说下去,海弘双掌合十:“施主莫不是要与贫僧辩佛法么?” 常宇一怔,苦笑摇头摆手:“本督嘴笨,辨不过你,和尚若想辨去找一方道长,他擅此道”说着一指不远处的李慕仙。 海弘和尚瞧了那边一眼:“一道一佛有何可辨,千百年来费的口舌还少么也没辨出个子丑寅卯来”。 常宇哈哈大笑:“什么道什么佛,所谓大道同源殊途同归,佛道两家也只不过一道两门而已,自是没什么可辩的”说着微微一顿:“但若是辨个道德经你未必辩的过他,比如刚才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去问问一方道长,这句话的意思绝非你和大部分世人理解的那样”。 海弘自然没有去找李慕仙辨经去,没那个心思没那个兴趣,现在的他更想和那个一脸凝重的吴中打一架。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打一架。 打架可不好,赶紧念了一段清心咒。 隔日午时常宇一行入齐河县至傍晚临黄河畔与济南城一河之隔,连日奔波将士略疲,下令修整黄昏时分渡河南下行数十里天黑时至小清河到了济南城外。 济南,取济水之南而名,虽济水不在,城却日益名重领四州二十六县,为历代兵家重镇。 小清河畔凉风习习,将士洗马饮水习地而卧,常宇背手而立遥望正南方,却瞧不见济南城的灯火,不远处却有篝火些许,猜想应是一些难民聚集之处。 况韧渡河打探情报回来告知附近百姓昨日一早见大军过境,应是刘泽清的人马回城了,李慕仙提议今晚叫门入城,不给其准备应付的机会。 常宇犹豫不决时,对岸来人了,却是屠元。 先前出京后不久,常宇令黑狼营和黑虎营先行一个去徐州看护粮草,一个尾随刘泽清先入济南占好位置。 两营轻装快马,刘泽清虽先行一日毕竟是上万兵马行军,很快便被两营追上却引得刘泽清心中生疑,做出一些排斥性小动作,直至两营表明奉令南下徐州督粮时,刘泽清方才收敛些。 但昨日到了济南后,老九的黑狼营有军令在身过城不入,而屠元则想以采购粮草入城,却被守军挡在城外不许入内,屠元也是暴脾气以至差点激发械斗。 好在屠元尚存理智,谨记常宇之令不得轻易与刘泽清发生冲突,便以东厂卫之名要入城,闻是皇帝亲兵,守军气焰立下,便以通报为由拖延,这一拖就是一天,至今尚未入城,正在气头上闻常宇至城外,便立刻来见。 “定是刘贼之意,否则区区守兵哪敢阻拦……”屠元火大,在常宇面前将刘泽清痛骂一番,余众纷纷附和鼓动常宇立刻前去叫门,瞧瞧刘泽清有没有那个胆子敢不开门,若开了就是自打脸面,若不开,则又有了拿捏他的借口。 若是往日,气盛的常宇自是立刻率部前去,为麾下挣个脸面,而如今其心智日渐成熟,对此不以为意,一扫愤愤不平的诸人微微一笑:“跑了好几天了不累么,大晚上的洗个凉水澡睡个痛快觉岂不痛快”。 “厂公大人,刘贼此举实是……”贾外雄和屠元相交甚好,见其吃了憋自是想要帮他出口气,常宇摆手打断他,望着正南夜空长叹一声:“济南是刘泽清的地盘,咱们到了人家地头打人家的脸会让他很难堪,当然若在平日倒也无妨,只是咱们这次还是来讨饭的,你打了人家的脸再讨饭……嘿嘿,搁你会怎样,为了置口气,饿了肚子可不划算了”。 众人一怔,随即释然,也是哦,那等讨完饭再打脸行不? 于此同时,济南城总兵府内,刘泽清与高杰,花马刘三人刚刚吃过晚饭,在院中荷花池畔的凉亭里喝茶听曲悠然自得,数日奔波受尽苦头,如今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然要痛快一番。 至于城外那根小太监派来的尾巴,他根本不鸟,东厂卫又怎么了?鸡毛当令箭!只要不是小太监亲自叫门,谁他妈的也进不来。 只不过小太监为什么要派个尾巴跟着自己,意欲何为? 刘泽清猜不透,在他看来如今不管和朝廷还是和小太监都是在打明牌了,往日的恩怨该抵的该罚的罚了差不多一笔勾销,只要往后不再犯什么大错误,他们没借口没理由再整自己,更何况如今南下用兵用人之际,更不会太过逼人太甚。 “莫不是来监军的?”花马刘挑眉道。 小太监铁了心整治军纪,在黄得功和周遇吉李岩等人的队伍里都有人手明察暗盯着,用这支尾巴跟着极有可能是监视其南下途中是否有扰民之举,毕竟三人的兵马名声太坏了。 “或许是”刘泽清微微点头:“高总兵如何看?” 却不闻回声,扭头望去见高杰端着茶杯盯着一个抚琴女子色眯眯的竟然看呆了,不由讶然失笑:“看来高总兵近来馋了”。 高杰这才反应过来,却一点儿也不尴尬,抹抹嘴又看向那女子:“一晃快月余没吃rou了,的确馋的很,只是不知道刘总兵府上的rou吃不吃得”。 刘泽清哈哈大笑:“刘某人岂是小气之人,款客若不备rou也太小家子气了,高总兵尽情食之”。 “既是如此,那高某人可就不客气了!”高杰哈哈大笑起身,捞起那女子就走,吓得女子尖叫挣扎,高杰却笑的愈发高亢。 “刘兄不会厚此薄彼吧”花马刘咽着口水嘿嘿笑着。 “岂能,刘老弟也请自便”。刘泽清暗暗叹口气,这俩急性货……咦,怎滴自己也被弄得心痒痒了。